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下半球再见 作者:子鱼步铃 文案 刚下的地铁还不算拥挤,他那边飞机碰巧也落地。她在伦敦叹息,他倾听于悉尼,暖半球隔离。 一次飞机失事,她和生命中另外一个他意外交集,他在世界云端走往另外一个女神身边。 当地平线与世界云端不再有交集,她只当半个地球外还有个他,当相遇还没到对的时机,期待秒针转动,小小时差,下半球再见。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然 ┃ 配角: ┃ 其它: ================== ☆、一   S城与法国里昂,隔着半个地球。我早茶时,月光正洒在他发上。      深蓝色海岸,夕阳余晖洒落不远处海边,我倒在游泳池旁的软垫上,听自己的心跳。   “起来。”乔逸走近我,高大身姿落在夕阳中,有些看不清脸上表情。   “我不行了……”骨头都被打散了,就算要重来也得等我把身体各个零部件给装回去啊。   他站在光线中不动,飒爽英姿标准又迷人。   我无力扯他。   他蹲下身来看我:   “近身格斗术不难,只要你运用得当就能发挥很大效率。对方靠近你时,首先用膝盖踢他,腹部上半身都好,只要避开对方的关节就行。如果对方擒住你,这时候膝关节的作用就不如肘关节了。肘关节相对腕关节的拳头来说,更有杀伤力……”   我望海水望夕阳,本着反正不会被打死的心态爬起来:“你说了一大堆,我没怎么听懂。”   他没有说话,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给我示范原来的动作。   我目不转睛看着他,表示不明白。   以前我总是觉得过去的自己很傻,后来过一段时间,才发现,现在的我也很傻。   大概意识到以我的智商可能学不会这种格斗方式,他把教近身格斗术改成教防狼术:“试一下跑过来,用两只脚夹住我脖子往后仰,利用重力作用把我甩出去。”   我实话实说:“我跳高从来没超过一米。”更何况你一米八八。   他立着不动:“试一下。”   我垂头丧气,试就试吧。转身朝外走,身后传来他的声线:“去哪?”   “助跑。”我有气无力,转身做冲刺准备。   他看着我不动声色。   助跑前,我先拐到旁边喝了一杯橙汁儿,顺便悠去上个洗手间,回来时他还在耐心等我,高贵优雅的气质与国际刑警的范儿在余晖中一览无余。   他是国际刑警,兼会中英法韩日德西班牙俄罗斯八种语言,一副八国联军总指挥的架势。我是他金屋藏娇的女友,为了他拼学历、拼事业、拼见识、拼知识、拼气质……能拼的都拼了,最后拼得一塌糊涂。   三年,八百个相隔半球的日日夜夜,我们奇迹的牵手走了过来。   收回思绪,我大喝一声冲向他,跳是跳了,可还没夹住他,自己就摔了,四脚八叉。   就猜到会是这样。我无奈。   他伸手扶我,也无奈:“真遇上色狼的时候哪有时间给你助跑,你这样大喊大叫,有点智商的人都知道应该防备了。”   我仰头冲他烂漫一笑:“就是故意让你有防备的呀。”   他松手,耐心十足:“再来。”   好吧,美人计不管用,只好从头再来。   第二次还没助跑完,我人已经在旁边的游泳池里了。   呛了几口水之后,一只大手稳稳把我托出水面,我赶紧问他:“你游泳的时候有没有顺便小便的习惯?”   他皱眉,一脸嫌弃看着我。   我顿时放了心。可我这边才放了心,他那边就放了手,这回不是呛几口水的问题,而是直接沉底喝水的问题了。国际刑警大人,不带这么整人的啊!   他不费吹灰之力又把我捞起来:“不是教你游泳了?”   我呛咳两声:“你有见过带着游泳圈学会游泳的吗?”   他无奈。   我也无奈。没办法,旱鸭子,带着游泳圈学不会游泳。   他没说话,一贯的沉默表情,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总之没有心情不好。他从来不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而且本人脾气也是极好,偶尔不高兴也是因为我太过分了。   “难得夕阳无限好,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我打破沉默。   他看着我。   “从前,有个人喜欢在大街上晃荡,哦,这个人是个男人。有一天他遇见一个花花公子,‘看帅哥的发型清新有型’,一缕一缕还带着香气,就问帅哥用的是什么。帅哥告诉他用香水。他没记清楚,到店里问售货员,有没有什么东西有个‘水’字,可以让头发一缕一缕。售货员问是不是胶水,他急忙点头,对了,应该就是胶水。”   “……”   “不好笑啊?”我有点悻悻。   他点头。   “重新讲一个。一艘船遇上海浪被打翻了,其中两个人漂流到一座荒岛上,遇见一群野人。野人说,只要他们分别带回一百个水果,就不杀他们,然后他们分头行动了。第一个人带回一百个草莓,野人让他把这一百个草莓从□□塞进去,当他塞到第九十九个的时候突然笑了,草莓全泄出来。然后他被杀了。他上了天堂,上帝问他只差一个,为什么突然笑了。他说,他看见他的朋友带回了一百个西瓜。”   “……”   “也不好笑?”我有点失落。   他低头看我,脸上带着一丝暖暖的笑意,余晖中颜值爆表:“晚上带你看电影。”   我点头:“好。”      夜幕低垂晚风很清凉,他穿戴整齐站在车旁等我,一身休闲,气质十足。他从不穿西装,衣服都是弹力极好,有次帮他整理衣服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被往回拉,回头一看他衣服被钩住了,在两米开外,居然还不破。从质量可见价格有多贵。后来一次我不小心把钥匙落屋里,就用他的衣服做吊绳下一楼,回头洗洗照样给他穿。   之后就经常用他衣服来当吊绳,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   他只喜欢穿宽松的衣服,一来方便藏枪,二来方便动武,但无论怎么穿,都掩盖不了他一米八八的好身材。   “晚上看什么?”为了搭配他的休闲,我也穿了一身休闲装。   “看电影。”他言简意赅。   我:“……”知道是看电影,只是想问电影内容是什么。   进入影院,才知道他要带我看的是什么电影。   维也纳音乐史……   泪奔。   天知道,我偏爱弗朗明哥的热情,他倾心维也纳的古典,真是难有共鸣。   电影开始五分钟后我终于坚持不住,睡着了,直至结束前五分钟才醒来。我想他一定是知道的,可上车后他还故意问我感觉怎么样。我陷入向他坦白或者不向他坦白的矛盾中。   他掌着方向盘,又说:“我的意思是,电影院睡觉的感觉怎么样?”   我看他没有生气,放心说:“其实电影挺好看的。”   “你从开场后五分钟一直睡到结束前五分钟。”他面无表情的拆穿。   “可我觉得剧情还接得上。”   他笑笑,不置一词,把车窗摇下,海风呼啸而过,整个人都清醒了。   “停车停车。”我心血来潮,指挥他把车停在空旷的跑道上。不远处是他的海景别墅,离围栏最近的地方,就是下方的海。在我印象中,这条路向来只有我们路过,可我从来没停下来仔细看看。   他没有问,直接靠边停车。他知道我经常心血来潮,可能今天刚吃完橘子,明天就会心血来潮想吃橘子皮,所以习惯了不问我为什么。   下了车,我兴奋的拉着他走向围栏,看脚底下的浪潮拍打石堤,神秘兮兮问他:“有没有觉得很刺激?”   “刺激?”他疑惑看我。   “对啊。一般夜黑风高的时候,尤其在这荒无人烟又孤男寡女的时候,都是犯罪率极高的时候。要不就是男的谋杀女的,要不就是女的乘男的不注意一把将他推下悬崖。”   他:“你这什么逻辑?”   “电视都这么演的,《美女的诞生》看过吗?女主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她老公撞下海。然后美女就诞生了。”   他笑而不语。海风把他宽大的上衣吹开,整个人显得很臃肿。   我悄悄走到他身后,轻轻拉他的上衣,发现弹性不是一般的好,如果我真把他推下海,会不会他衣服被石岩勾住,让他玩了一把蹦极?   不过想归想,危险性我还是知道的,虽然不可能得手。   屏住呼吸,我藏进他衣服里,准备学贞子突然伸一只手架在他项上,然后他回头发现身后没有人……哈哈。   我还来不及笑,他已经回过身,从领口处把我拎出来。由此可见他衣服的弹性究竟有多好。   我赶紧冲他笑笑:“被你发现了。”   他看着我,嘴角浅笑,用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英语问我:“It’s getting cold,in this darkness,what something do u want to do?”   “Murder u.哈哈。”我知道他想趁机考察我口语,本来想用完整的句子回答他,但是太费力了,傍晚时脑电波被他打散,脑子明显不够用,总结一下,两个词就够了,如上。   他笑,两只手扶上我的腰把我拉近他,低下头吻我。   美国有一科学家曾报道,夜晚时人的感情通常都很丰富,容易犯罪杀人,也容易引起别人犯罪杀人,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原理。   我记得乔逸很少在晚上靠近我,更别提吻我,可是今晚他竟然吻我了,我惊讶的程度不亚于他拿抢射击犯罪分子结果子弹转180度打中他。   我突然想起一首歌,《吻别》。   脑子徒然激灵。   一恍然,他已经把我从他衣服里拉出来:“回家。”声音不见任何起伏。   好吧,我错了,我不是一个好女友,和他接吻时居然恍神。   回到别墅,他一如往常和我拉开些微距离,我已司空见惯,趁他进房间放枪的时间抢了沙发主位,自在看起电视来。没多久,他换好居家服出来,居然还是那么英挺帅气。   我懒洋洋看他动作自如关了所有的灯,房子一下子就暗了,窗外星星的影子印在玻璃上,异样好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你要做什么?”   今晚他太反常了。   正常时候不是这样的!   国际刑警大人你要干嘛?!   “明天要早起赶飞机,早点休息。”他走近我,打开一盏小小的灯,照亮宽大的楼梯。   好吧,我不纯洁。泪奔。   他忽然一笑,看了我足足有三秒:“怎么你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我马马申辩:“有吗?这么明显?”   他低低笑出声,伸手把我从沙发里捞出来,声音沉磁动人:“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我脸红。   怎么他说得好像我很……   我只是以为他要……   而已。   “快去睡觉。”他松开我,声线温柔。   “噢。”我乖乖点头。一般他赶我的时候,都是他开始有想法的时候,因为怕自己失控,所以就赶我走。   “你……”他伸手扣住我,眼神闪烁:“就这样?”   “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什么意思,急忙奔上去抱住他吻:“晚安。”随后快速离开现场。   他满意的笑了笑,看着我上楼,才熄灯回房。      时间嘀嗒嘀嗒,嘀嗒嘀嗒过去了,而我一点睡意都没有。太早了,北京时间才二十一点,我这种夜猫子怎么能睡得着,更何况看电影的时候还睡过一觉。刑警大人居然真的就这样睡了,而且还不准我不睡。这感觉就像眼前明明有一盘瘦肉,嘴里却咬着油腻腻的肥肉不能吐一样,太煎熬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决定偷偷出去吹海风看星星,反正天知地知我知刑警大人不知。   知道他警觉性比常人要高很多,我不敢开灯,猫着身子一边留意他卧室一边轻手轻脚下楼梯,推开印着星星影子的玻璃窗,动作敏捷的翻了出去。可能有点紧张,落地时衣服被窗户夹住,兹啦一声。   心砰砰跳扭头看他卧室的方向,月光被游泳池反射到门上,黑暗中一片亮裎,沉寂。门没有开,悄悄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玻璃门就在玻璃窗旁边,而且开合无声不用爬窗,忍不住叹气,失策失策。   星空果然很好看,不远处浪潮退去,听不见海水拍击海岸的声音,却能看见海面上星星被搅碎的影子,与天上星辰连成一线,更壮丽迷人。   正想仰天感叹一番,突然看见游泳池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靠近,下意识回头。   一只手朝我扑来,我来不及出声,被死死捂住拖离游泳池。   恐惧阴森森袭来。   乔逸把我藏起来是有原因的。他身为国际刑警,与世界各国的黑道分子有不少交集,他越出色,破的案子越多,被记恨被报复的次数就越多。他爸是军人,携家眷住于军区附近,安全系数爆表,能被下手的机会几乎为零。   所以,最能被报复的,就是我了。   真是日防夜防,罪犯难防。   我还没睡过刑警大人,还不想死……      我拼命撕扯对方的衣服,可这个人明显有备而来,一身质胶黑衣,指甲怎么都抓不破。我又撕扯着抓向他的口罩帽子,却被他腾出的另一只手控制住,不费力拖着我离开。   这个人力气居然如此大,我根本动弹不得。可是不弄出点声响惊动乔逸,被拖出别墅我就死定了。也许是急中生智,眼前突然闪过傍晚时乔逸教我的那套防狼术,不及细想倏然一个后空翻紧紧夹住对方颈项,狠狠摔倒在地。   我用力太过了,结果对方没摔着却把自己摔得半死。   我倒地那一刻几乎是瞬间翻身而起,却还是没能逃离魔爪发出声音,因为对方的手由始至终没有松开过我的嘴巴,我从防狼术顷刻间转成近身格斗术。   乔逸那时候怎么说的?我记不太清了,只知道用肘关节最好。可是我才刚抬手就被对方捏住了,丝毫没有挣扎的余地。   此时此刻,我多希望乔逸能像往常一样,起床去看看我有没有踢被子,空调是不是打太低,落地窗有没有关上……只要他去看看我,就会发现我不在,就会来救我。   ……心里绝望极了。   大概是我手上的力度松懈了,对方的力道也松了几分,我趁机绊他一脚狠狠推开他夺路而逃。   ……   不知是我绊了他,还是他绊了我,我刚迈步身体就不由自主朝着地上磕过去。   碰地时头落在宽大的手掌上,没有意想中的疼。   我惊愕望着几乎瞬间扑过来的人。   这个犯罪分子,他不是要杀我吗?   为什么……   不对不对……   难道……   一只手扑来,掐断我所有思绪,把我扛在腰间跨步就走。   越来越远的别墅,越来越近的海岸。原来这种夜黑风高孤男寡女的时候真是犯罪率极高的时候。   罪犯突然停下来,松手放开我。   我没站稳,摇摇晃晃就往下方的崖底掉下去。   原来摇摇欲坠,是这样惊恐无助的感觉。抓不住,停不住,控制不住,逃不开,躲不开,挣扎不开……   身后一只手有力的把我揽了回去。   死里逃生。我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再次惊愕。   这个犯罪分子……居然又救了我一次!   他不是来杀我的吗?   为什么……   不对,不对!   这身高,这感觉,太熟悉了!   他是……   “乔逸?!”我声音颤抖。   他揽着我坐到石块上,这才摘下口罩帽子和手套,我目不转睛看着他,生怕看错了,海风吹得眼睛生疼,眼泪直往上冒。   刑警大人,你一定是疯了。   “怎么了?很怕吗?”他低头看我脸上表情。   眼泪滴答滴答掉下来。   他直起身看我:“吓到你了?”   何止吓到。我当场泪奔。   他居然笑了笑。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平时教你学东西你也不专心,万一今天真遇上坏人……你打不过,丢海里也不会游泳,怎么办?”他语气里装满了无奈。   我以为,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怕。   他起身,扶我回别墅。   可能是危险不在了,也可能是觉得有他在身边,我已经不害怕,只是很气愤。他太过分了,吓得我以为自己就要成短命鬼了,大肆感叹一番。   “你背我回去。”   他沉默看我。   我安安静静的让他看着。   在刑警大人身边三年,我已深谙如何能更好的生存。   果然,他无奈:“上来。”   我急忙爬上他的背:“出发。”   他的背,舒服、宽大、结实、而且高挺。   我很喜欢。   回房间洗漱完毕,我光明正大潜入他房间,他正安然躺着,不知入睡没有。   我走过去趴他身边。   他的动作不是我能想象的快啊,才一瞬之间,居然已经把我推下床复又把我捞了上来,而我居然在之后三秒才反应过来。   他看我一脸梦游的状态,嘴角扬了扬,月光下尤其的温柔:“睡不着?”   我摇头,扯开被子滚进去抱住他:“我要跟你睡。”   他目光闪了闪。   我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一点……   他伸手推我,低声:“回去睡,明天还要赶飞机。”   我扒着他不动。其实我特别喜欢和他睡在一起,一来他不会把我怎样,二来就算他把我怎样了,也是他比较吃亏,三来他房间的味道特别舒服,四来他的男性气息太有安全感,我觉得很暖心,五来这些种种诱惑加在一起,让我这个自认为什么都可以抵挡就是抵挡不住诱惑的人,被诱惑了。   可是……他不让我和他一起睡。   “回去睡!”他低声。   我不动。成功的三要素,一是坚持,二是不要脸,三是坚持不要脸。   他无奈:“那你躺好,不要抱着我。”   我考虑,最后不得不同意。因为太热了。为了安然和他睡,大夏天我居然穿冬天的睡衣,不是没想过穿得凉快一点,可我担心自己睡姿不雅露出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所以就算了。   背过身,我抹去额上的汗水。身后传来他低低的笑声,我忍不住转身看他。   他正拿着遥控调低温度,整个人都含着笑意的样子特别迷人。如果他不是国际刑警,身上没有那种深藏不露的傲气,又或者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会不会就没有那么迷人了?   “想什么呢?”他伸手过来。   我一愣,才知道他在替我擦汗:“其实,我真的睡不着。”因为太早了。   他的手顿了顿。   “不如,你给我讲故事吧。”我静静躺着,很听话,没有乱动。   “嗯,”他也躺好,似是在沉思:“想听什么故事?”   “你破案的故事。”   “这是机密。”   好吧。   “你这次要离开多久?”我转头看他,有点不舍。他一走,我就要进入各种拼搏中,没有自由可言。和他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不好。他是人群中一眼就能被相中的极品,到哪都闪闪发光令人崇敬。在他的后宫团里被他看中,要比被翻牌难上加难。所以,和他在一起是有代价的。当初他怎么会选中我,我至今仍然不知,也不敢问。有些事,留下三分空白也许结果会更好。   “快则半月,慢则一月。”他似乎没有听出我话里的失落。   我在黑暗中默默点头,闭上眼,裹着失落睡了过去。   如果那时我知道,那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躺在他身边,大概死都不肯这么快就睡了。      夏日早晨阳光灿烂,游泳池水将光线折射到落地窗上,映出粼粼波光,不远处浪潮打来,海水咸咸的气息伴着海风摇曳风铃,叮当出声。   我懒洋洋倒在大床上,伸手摸空调遥控器,发现一夜未动脖子都僵硬了,骨头咔咔直响,若是夜黑风高这声音都能拍鬼片了。   我什么时候回自己房间了?   我望着天花板,努力回想昨天夜里他什么时候把我抱回来。   正想着,敲门声适时响起,比闹铃还准时:“起床了,一会儿赶飞机。”   我睡眼惺忪,头发蓬松。这个世界谁都可能错过时间,唯独他不会。   脱掉厚厚的冬衣,随手拿过一件衣服披上,爬下床推开落地窗,潮湿的海风迎面扑来,浪潮打在沙滩上,沙沙声伴着风铃叮当,像暮鼓晨钟净化人心。   门外又传来他的声音:“醒了吗?”   “噢。”我扭过脖子对着门口喊。   深呼吸走进浴室,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下楼找他,他已经整装待发。   阳光透过玻璃洒下光辉,正巧落在我养的仙人掌上。我很郁闷,不知道为什么我养的仙人掌居然会死。因为这件事我被他笑了不知多少次。   见我下楼,他微微抬手招呼我:“过来。”   我挨着他坐下。手机刚巧响起,是单丹的短信,昨晚我告诉她乔逸要去马来西亚执行任务,我跟着过去,呃,自己度假等他。   她今早才给我短信,两字:顺风。   这家伙不知道飞机都是逆风而行的吗?忍不住回她两行字: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顺便用门夹了一下你的脑袋。   她:……      “证件都放包里了,到那边之后会有人接你去酒店。”乔逸拉回我的思绪。   我点点头。   一般两个人出去旅游,一个人会负责查景点,查路线,订机票,订酒店,看时间,看天气……另一个人负责当白痴。   我负责当白痴。   “有没有什么想带?”他问我。   我默默看着他,没有说话。我能想到的他都准备了,我想不到的他也准备了。我想带的……我可能不知道。   “走吧。”他起身。   “行李呢?”我问。   “先送去托运了。”   嗯。我后知后觉,跟着他出去吃早点,然后去机场。   也许是心里有莫名的预感,当他告诉我他跟着警队乘直升飞机走,我自己搭航班过去时,我突然觉得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下意识上前抱住他。   “又不是第一次了。”他声音里含了笑意,轻轻搂着我。   我想也是,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也没把那种不安往心里放。   过安检的时候,回头看他,他身边站着几个想跟他搭讪的空姐。   他只是看着我。   看见我回头,他不觉笑了笑,站在原地不动,身上的光芒照得我心里一暖,我安心的上了飞机。   我想,那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的画面。    ☆、二   马航失事已不是一两次,我没想过自己会踩中百分之零点几的概率遇上坠机,更没想过自己最后还能活着。   飞机坠落在哪里我不知道。睁开眼时望见阳光和白云都在,而我还活着,如此美好。   顺着山路翻下山,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向前,闻一路稻花香,看牧童在田间嬉戏,只感觉两眼昏花,嗓子发疼。   村桩就在眼前,大大的喇叭放着年代久远的《稻香》: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   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   微微笑,小时候的梦我知道。   不要哭,让萤火虫带着你逃跑,   乡间的歌谣永远的依靠,   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我倒在第一个看见我的人面前。他什么反应我的反射弧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射,神经系统集体失活,轰然倒地。   根据电视剧情节的发展,一般这个救我的人该是钻石王老五单身汉英俊又潇洒。   然而现实总是很残酷。   这个人非但不钻石镶金英俊潇洒,还携带着一堆儿女,寡夫。我正好躺在他死去的老婆床上,看那一堆儿女的目光,大概是有发展我成为他们继母的意思。   我清醒过来,翻身坐起,问一个正常人都会问的问题:“这是哪里?”   “长塘村。”男人答。   长塘村,很奇怪的名字,不过暂时知道这是哪里就好。有地点就能定位,能定位就能回家。   “今天几号?”   “十号,今天初十。”男人憨厚回答,黝黑的双手交错,显然有些紧张。   十号,我默默点头。后来一想不对,我上飞机时已经是七月十三号,怎么今天才十号?好家伙,要么我在山上昏睡几近一月,要么我乘飞机穿越了。   再一问,才知道自己看电视剧真是看多了,他说的是农历七月十号,而我乘飞机的时间是新历七月十三号。我和救命恩人之间的第一个代沟就是时间代沟。   弄不清时间也没什么,至少我知道自己在哪里,用手机电脑等网络平台呼救总是可以。   可让我绝望的是,这里竟然没有人有手机,电脑更不用说,村里最新的设备是我来时看见的那一个大喇叭,其内部连接着供全村人民观看的一部电视机,目前最流行的音乐是《稻香》。   内心世界瞬间崩塌。   从飞机上坠落,能活着已属意外,想继续意外的留有手机与外界通讯,简直是异想天开。   没有网络通讯,不知道时间,光有地点,我其实已经和失踪人口没啥区别。   一个暂时分不清性别的小孩蹭着我,咿咿呀呀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语。看样子,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我抬头用眼神询问男人:“孩子他爹,这孩子是要带我去哪?”   “妞妞是要带你去看电视剧,傍晚村口会放电视,整个村只有这么一台,去晚了没有好位置。”男人笑,很憨厚淳朴。   原来这小孩是个女娃。   我拉拉她的手,指我衣服,告诉她:“小妹妹乖,姐姐衣服脏了,要洗洗才能陪你去哦。”   小孩听了我的话好像不开心,撇撇嘴独自走了。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她爹,她爹又笑道:“他不开心别人叫他妹妹。”   我问:“为什么?”   她爹答:“妞妞是个男孩。”   我:“……”   想说这个名字用在一个男孩身上太娘炮我可以给他换一个名字时,突然又觉得自己太多管闲事,也许他死去的娘名字里就带个妞字,他取妞妞是为了纪念他娘呢。   后来才知道自己真是太高估妞妞他爹了,一屋子里四男三女,名字分别是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很明显,方位名都用完了,所以最后只能用“妞妞”这个名字,可怜的妞妞。   看着妞妞瘦薄的背影,心里不觉添上一丝凄凉,母爱从心里泛滥,想抱抱这个从小缺乏母爱的孩子。   刚跨步追上前,门口就杀出一个人来,我来不及停下,严严实实撞上他结实的胸口。说胸口也不算是胸口,胸口应在胸骨体的位置,而我撞上了他的锁骨。说结实也确实是结实,因为我撞得头晕眼花,他却一声不吭。我身高一米七二,可竟只能撞到他锁骨,可想而知此人究竟有多高。   给反射弧一段较长的恢复期之后,我抬头看面前的人,不巧又撞上他下巴,还是听不见他的声音,这让我开始怀疑他其实是一个哑巴。   正思量,我已被眼前人用手指扒开,隔着两三步远的距离,他的声音悠然传来:“你是觉得自己没有撞出脑震荡很遗憾想再补上吗?”   我惊讶的抬头看他,夕阳西下,昏黄落在他身后,更显他身姿高大,有种历尽沧桑的怀旧感。   我惊讶他原来不是哑巴,声音还如此动听。看他淡蓝色针织衣搭着休闲黑色裤子,我瞬间望见一抹明艳艳的阳光,急忙上前展开大大的笑容:“先生,你一定有手机对不对?我乘坐的飞机失事了,我家人一定很担心,请让我联系他们好吗?”   他迟疑看了我一秒,不冷不热开口:“对不起,我没带手机。”   没带手机?怎么可能。   我不信:“你看起来不像是缺手机的人,我真的很急用。”   他再次扒开我,踏进屋里,慢条斯理答:“你找到这里以前失踪多久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现在八月十三。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出事到现在,已将近一月。”   我瞠目:“你怎么知道我出事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你你……”   “看新闻。”他不急不慢,屋子里一堆孩子和他们的爹正稀奇的看着我们。   “没手机怎么看新闻?”我见缝插针。   “村口有一台电视机。”他见招拆招。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他,竟然败下阵来。他肯定不是这里的人,可是他为什么不肯借我手机,我表示非常想不明白。   妞妞还没有走远,不死心,又回来拉我,一声不吭带着我往外面走。我心里其实很喜欢这个小孩,因为他也很喜欢我对我很好带我去村口看电视。可是我难得遇上一个能带我回家的人,怎么能就此错过。不得已只好松开妞妞的手让他自己去,然后我“蹭蹭蹭”飞快的往回跑。   他果然还在屋里,我把路上想的话在脑海里过一遍。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他答:“危亦。”   “哪个微哪个疫?”我坐下。   “危险的危亦然的亦。”   “哦。”我点头:“哪里人?”循序渐进。   他沉默。   跟在我身后跑回来的妞妞一脸不开心看着我,我想了想,招呼他:“妞妞来,姐姐给你换个名字,叫逸逸好不好?”   危亦喝水的手顿了顿,抬眼不动声色看我。   妞妞欣然笑了,跑过来蹭着我可开心了。我拍拍他的头,示意他去问他爹同不同意。   他高兴的跑去了,小小身影消失得飞快,很可爱。   屋子里剩下我们,我突然忘了自己返回来的原因,拿着危亦给的衣服就去洗澡了。洗完坐原来的位置喝粥,憋了许久,实在憋不住,问危亦:“你也是飞机失事来到这儿的?”   他沉默望向天边,此时天已黑,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听他闷闷答:“来旅游。”   我一口粥喷了出去。谁没事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旅游,他是太无聊了想来一场《王子变青蛙》的人生吗?   妞妞一脸米粒委屈的看着我,我赶紧七手八脚替他擦去,问他:“你爸同意了?”   他点头,一脸开心,被我喷了一脸米粒的事随之烟消云散。   “小逸逸,恭喜你成功逆袭成为众多兄弟姐妹中名字最动听的一个。”我拍拍小逸逸的头,他笑得天真,肉肉的脸上弧度上扬得好看。   危亦默不吭声看着我,等小逸逸走了,低沉着嗓音道:“再给他换一个名字,我听着别扭。”   我笑:“自古只有中国帝皇的名与字需要别人忌讳,至于你,还是算了。”   “我救过你。”   “可你不让我回去。”我这才想起自己还要求他带我回去。   他不说话,起身整衣服,头也不回:“去村口看电视剧吗?”   我本不想去,可是转念觉得不去可能回家的事遥遥无期,于是招来小逸逸,三人一块上路。   月光格外好,没有雾霾的天空格外纯净,星星密密麻麻,从天的这端分布至另外一端,仿佛整个银河都已经挤入这半个地球中,美不胜收。   此时此刻,半个地球外的他,在做什么呢?在疯狂的找我?还是在法国里昂高高的会议室里忙碌?   一路上我都在试图说服危亦借他的通讯工具给我,可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从来都是一句话:“我真的没有带那些多余的东西你要我说几遍?”   我被逼无奈,只好做退让:“那你什么时候回家,顺便把我也一块捎回去吧。”   他点头:“我考虑。”   我很想脱鞋砸他。不过小逸逸横在我们之间,我怕伤及无辜就没敢下手。看小逸逸牵他的手牵得这么欢快,我猜以前小逸逸应该很喜欢黏他,不过我来了以后,大概是能弥补小逸逸心里缺乏的母爱吧,他转移目标了。危亦成功被打入冷宫。   乡村的夜晚特别宁静,夕阳才刚落下不久,这会儿已经寂静无声,只有蛙叫蝉鸣,沁人心脾。   望着天上一轮圆月,突然想起一首歌,转头问危亦:“你会唱《下个路口见》吗?”   小逸逸牵着我们的手摇了摇,表示想听。   危亦淡淡答:“不会。”   “不会啊?我会啊,要不我唱给你们听吧。”   小逸逸点头。   危亦:“……”   我清清嗓子,悠悠唱:“刚下的地铁还不算拥挤,你那边飞机碰巧也落地……”还没投入感情已被稻田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身影吓得魂飞魄散,几乎下意识上前抱住危亦。可我忘了我们中间还隔着一个小逸逸,这一抱,着实抱得太困难。把小逸逸挤到危亦修长的腿下,我们三人在月光下合成一条影子。   稻田里的村民大踏步出来,清亮嗓音说:“夜晚来看看有没有耗子吃谷子。这个姑娘太不经吓了。”   我颤巍巍转头看他,心想大叔你让我突然从漆黑的夜里窜出来吓一吓试试。   大叔没接受我不友善的目光,已转身披着月光潇潇然离去。   危亦拍拍我的背:“没事了。”   我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保护我和小逸逸的姿势。也难怪,我这样突然扑上前紧紧抱住他,不论是谁都会以为发生什么了大事,更何况还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站在身下紧紧抱着大腿。也许他是想保护小逸逸,而我正好沾了小逸逸的光被他一并保护了。   我讪讪松开手,小逸逸随着我放开手,我没有唱歌的闲情,催他:“快走,不然一会儿没有电视剧看了。”   危亦没说话,小逸逸倒是很听话,立刻就率领我向前进。   这里的人都很淳朴,完全没有防备之心,不然像我这样的陌生人,哪能由一个小孩领着跑,说不定就把小孩给拐了。   当然,可能是因为我不识路所以他们才会对我如此放心。不过我也实在很没有戒心,这里人生地不熟,竟然跟着一个陌生男子穿行于漆黑的稻田里,若是他兽性大发,我就死定了。   幸好,我们都很淳朴,所以一切……安然。   村口此时坐满黑压压一群人,我想这时就算鬼子进村也定会被吓走。电视剧已经放到一半,我携着小逸逸坐在危亦旁边,远远看着村口那一台不大不小被放得高高的电视机,低声问危亦:“你看惯了高清电视,现在看这样的电视机还习惯吗?”   他的声音稳稳传来:“习惯。”   我默默不语。   小逸逸坐在我们中间看得可认真了,小小人儿脸上满满都是认真,萌翻了。   电视剧从一半看起,不知头不知尾不知谁好谁坏,我看得很心塞。放广告时大家纷纷猜测下一集的剧情,连小逸逸都能发表看法,我却没话说,就更心塞了。   再到新一集的时候,大家更加精神抖擞的期待新剧情符合自己的猜想,只有我昏昏欲睡。本想装糊涂靠上旁边的大婶就睡,结果中间却隔着一个大叔,真是心累。   迷迷糊糊醒来时,村民已散。小逸逸趴在危亦怀里,睡着了。我趴在凉凉的地上,睡醒了。   电视机还没关,我端坐起和他一同看着电视机,深思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个小村庄有电视机,有信号,应该算和外界有联系,只是通过哪些途径取得联系,怎么通往外界,我不知道,得查一查。   犹豫一下,问危亦:“你怎么没回去?”   他依旧看着电视机,脸上没什么表情:“等新闻。”   我点点头,默默跟着他一起看新闻。目前能让我知道外界消息的,也就只有这台电视机了。不过很可惜,我的消息传不出去。   终于等来不知哪个边远地区的频道播放新闻,其中一则就是我在等的新闻。新闻里说马航坠机的家属都已安抚好,现已能接受亲人离去的消息。我在想,爸妈也许并不知道我乘坐马航的飞机,依刑警大人的性子,没有我任何消息前,断然也不会让爸妈知道。所以爸妈现在一定以为我在某一个地方旅游。   危亦似乎没等到他要的新闻,关掉电视机,一语不发抱着小逸逸回去,我当然没让他丢在村口,毅然决然跟着他们回去了。   小逸逸双手环过他脖子安然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睡觉,我跟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后才发现他心情不怎么好。   虽然看见他时他就是这样一副别人欠钱不还的表情,可是现在他的表情明显不是别人欠钱不还,而是别人有了钱也没有还。   我试着和他沟通:“你心情不好?”   他没说话。   我想这大概就是默认吧,于是顺着话题继续问:“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继续沉默。   “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个人说说可以缓解紧绷的情绪噢。”看在他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打破沙锅问到底一回。   还没来得及问,他已经开口道:“我没有心情不好。”   我睁着眼看他,他在我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功底十分深厚。   “你其实有通讯工具对不对?”   他无奈望星空。   我想他心里一定在说:我真的没有带那些多余的东西你要我说几遍要我说几遍?!   可不缠着他能怎么办呢,不缠着他我可能就回不去了。我想爸妈,想乔逸,想知道他在破案还是在找我,执勤有没有受伤。   “你到这里来,有原因的吧?”我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沉默,我当是默认。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儿?也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呢?说出来也许心里就好受了呢?”我试图循循善诱。   他却刀枪不入。   我总觉得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而且这个故事很非比寻常。可是他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强迫他说,更何况也强迫不来。   我放弃了,默默跟着他回家。小逸逸家的房子其实有阁楼。说阁楼也不算是,只是简单用木板塔成二楼,再用木板隔在中间,就成两间暗房。   我和危亦一人一间暗房。   夜晚爬楼梯上去心里已觉得有些漆黑恐怖,更让我觉得恐怖的是,当我和危亦站在同一块木板上时,我清楚听见脚下木板“吱吱”裂开的声音。   我们两掉下去还好,毕竟摔不死人,可万一砸到站在下方的小孩怎么办?想想觉得很可怕。   危亦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反而显得我大惊小怪了。不过人身安全实在不能忽视,我觉得有必要跟小逸逸他爹沟通一下。   分别和危亦一前一后踏进暗房,刚想摸灯,就看见危亦房间透出暗淡的光来,隔着木板,他高出木板的头在黑暗中赫然印在我眼前。我没有心理准备惊慌失措摔了一下,暗房的隔板差点被我拆掉。   危亦不搭理我,伸手给我递过来一盏煤油灯。   我颤巍巍接过,问:“这儿没有灯?”   他点头:“楼上没有,将就吧。”   我点燃煤油灯,垫着脚让自己的头露出隔板,问他:“你为什么非要跑来这儿?”真心觉得匪夷所思。   他转过身,没应我。   从他的衣着和身上的气质来看,说他是这里的人打死我我也不信。可是他究竟为什么要跑来这样艰苦的地方,我实在想不明白。主席年轻时也被父母放至乡下训练,等长大了解人民疾苦知道怎么维护人民利益后才把他接回去。难道危亦也是这样的情况?可中央党里我不知道有什么国家领导人姓危啊。当然,主席上台以前我也没听说中央有这样姓氏的领导人。   总之这个危亦目前来说是我唯一能回去的筹码,无论如何得让他答应尽早带我回去。   “你来这多久了?什么时候回家?”只要能回到正常的地方,一切好说。   他背对着我突然就脱衣服了,我卡了一口口水在喉咙里,脸瞬间涨红,急忙把头伸回来倒被窝里睡。   刚想闭目,不料黑暗中一团黑乎乎的人影扑通窜进我怀里。我惊呼一声,定睛一看,发现小逸逸一脸睡眼惺忪的躺在我床上,磨蹭着靠近我。心里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逆天了,“惊喜”总是这样不间断,惊吓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感觉再继续发展下去,我真要留下当他后妈了。   缓缓松一口气压惊,正要闭目,顶上传来悠然慵懒的声音:“把他抱到里面,不然半夜会掉下床。”   忍不住抬眼往上瞪。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倒是一脸平静,我在他的震慑下不得不把小逸逸挪到里面。   睡至半夜时感觉有人隔着我抱小逸逸,潜意识觉得可能遇上人贩子,猛的睁开眼睛,看见危亦动作轻轻的将小逸逸抱起到外面小便,心一放,又沉沉睡了过去。   大概我不小心翻到里面占了小逸逸的位置,危亦将我拦腰捞出来,把小逸逸一放,盖上小被子,顺便抬起我掉下床的脚,走人了。   我稀里糊涂的觉得他太熟悉这里的一切,有可能不是外面的人,心想明天早起一定得问问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抱着小逸逸呼呼睡着了。    ☆、三   第二天醒来时,已日上三竿。阳光照进危亦的小窗台,只透些许光线进入我的暗房。   我翻了翻身,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睡到小逸逸的位置,而小逸逸不知何时已经拿好牙刷与牙膏站在床边等我。   “小逸逸,早安。”我给他展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小逸逸回以我烂漫一笑,把手中的洗漱品递给我:“哥哥……让……给你。”   我下床接过,从他吐字未清晰顺畅的话语中猜出这些东西是危亦让他交给我的。这么说,危亦已经醒了?   轻手轻脚跑去隔壁暗房看,里面空空如也,危亦果然已经不在。   翻了半天勉强找出一个算是镜子的东西,往里一看,发现自己的双眼真是肿肿有神。惨不忍睹的搁下镜子,我跟着小逸逸下了阁楼。   小逸逸果真是我最喜欢也是最喜欢我的小孩,领我去洗脸刷牙,领我去吃饭,还领我去看大人们农忙。   从稻田边上折回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已经不知所踪,他们的爹也不知去向。危亦拿着锤子刚从梯子上下来,我预感可能要错过什么,急忙快步上前。原来他是给阁楼的木板加板补钉,看不出来,他还会这些琐屑之事。   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昨夜稀里糊涂时想问他的事,想乘着脑袋还灵活时问个明白,上上下下就分别挑着两担水从我面前走过,小小的身板上压着不大不小的水桶,我心里瞬间就酸了,所有想问危亦的话顷刻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们的爹带着剩下的孩子去农忙了,上上下下在挑水,危亦在翻修阁楼,整个屋子除了年幼不能干活的小逸逸外,只有我游手好闲了。   难为情瞬间浮上心头。我二话不说挑起两个大桶就走,小逸逸和上上下下一愣一愣的看着我,包括危亦也是一脸不解。   我甩头:“上上下下,带路。”   危亦嘴角动了动。   上上下下听完即刻走在我前头领路,走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小声说道:“我们不是上上下下,是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去田里施肥了。”   我一个趔跙,摔得水桶哐铛出声:“对不起,我尽量记住你们。”   “没关系,我们原谅你了。”   “嗯……你们谁是左左谁是右右?”   “……”      回来的路上停在树荫底下休息,田里农忙的人们偶尔抬头看我,大概因为我是外来人眼生,忍不住就聊开了:“这姑娘是上上爹家里那个吧?”   我连忙竖起耳朵。   “是呀,你也听说啦?”   “村子就这么大,能不知道吗?”   “是不是来找危亦的?”   “可不是吗?昨儿还躺在危亦身上睡着了。”   你才躺危亦身上睡,你们全家都躺危亦身上睡。   “听上上爹说妞妞可喜欢她了……”   “哎,现在不叫妞妞了,叫逸逸。”   “她没来以前逸逸也很喜欢危亦,依我看,逸逸应该是她和危亦的孩子。”   “不然怎么会叫逸逸(亦亦)呢。”   ……   我实在听不下去,搭起扁担“蹭蹭蹭”就走。   左左右右急忙跟上。   一路走走歇歇,听议论与被议论,累成狗了才终于回到小逸逸家。真心觉得挑一担水不容易,再挑第二担简直能夺命。可是左左右右还在坚持,我怎么能不善良的只让他们两个小的继续干活呢。   搭上水桶扁担,准备再次出发,危亦伸手搭上我肩膀:“累了就休息。”   我看一眼停在门口等我的左左右右,于心不忍,别开他的手,走了出去。小逸逸欢快的跑来抱住我大腿,我没注意差点翻个跟斗,水桶又是一阵哐铛出声。   回头发现危亦正倚在门边好笑的看着我,脚下的小逸逸“咯咯”笑,场景诈一看真有点像一家三口,不自觉慌了。   刑警大人,你不要误会,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   悄声对小逸逸说:“我们要去挑水了,你乖乖回去哦。”   小逸逸不依,绕过我跑向左左右右。我无力望向危亦,想让他把小逸逸带走,结果他坦然一笑,转身走了。   突然觉得刚刚认为我们像一家三口的自己可能是脑袋进水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到目前为止,说话不超过十句。真是话不投机十句多。   备受“关注”来到河边,刚卸桶舀水,小逸逸就一溜烟爬进我桶里说什么都不肯出来。我一头雾水的望向左左右右,左左替我解疑:“他是想让你挑他回去。”   我感觉被闪电劈了一下。这孩子有病吧,大老远跟着我们来河边只是为了让我挑他回去,纯属找抽啊,如果他真是我生的,我一定劈他……算了,还是把他挑回去吧。   成功挑起一桶水一桶小逸逸,我们三人又上路了。小逸逸太调皮,左摇右晃,另一桶里的水洒得所剩无几。我迫不得已瞪眼威胁他:“再把水洒完你就自己走路回去。”   他咯咯笑,完全不搭理我。   又在原来那块地休息,议论声又此起彼伏,我心塞。小逸逸爬出来俯进桶里喝水,一不留神整个人翻了进去。   我一慌,刚想拽住他脚把他提出来,他就带着桶翻倒在地,裹得一身泥。   左左右右在旁边笑得差点岔气,我毕竟第一次见此情景,很担心,可左左右右说他已经不是一两次,然后我想抱他的手就此搁在半空,与此同时小逸逸已经骨碌爬起。   刚抬头,危亦就一身笔直朝我们走了过来,田里的大妈们看见绯闻男主可兴奋了,七嘴八舌闹个不停,我再也听不清他们说的话。   乱点鸳鸯遭雷劈。乔逸才是我的男主~   我差点仰天长啸。   突然什么东西向我扑来,身上的泥土瞬间黏住我,我一个慌张,抬手差点没劈下去,幸亏距离小逸逸零点几厘米时看清楚是他,一个孩子,一个可能有病的孩子。   危亦皱眉看着我搁在空中的手。   我灵机一动拍拍小逸逸的肩膀:“肩膀酸了我给你揉揉。”   小逸逸笑得一脸灿烂,调皮得不行。   危亦表情高深莫测。   回到家,我和小逸逸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可究竟是谁先用浴室,还得经过一翻抢夺。   小逸逸的意思是,可以让我先洗,但条件是洗完后必须帮他洗。   我觉得自己太吃亏,索性趁着危亦出来时指着他对小逸逸说:“让哥哥帮你洗。”   危亦朝我伸来的手顿了顿。我看见他手上拿着小逸逸干净的衣服。   小逸逸不开心,闷闷看着我。   我无奈耸肩:“对不起,男女授受不亲。”   危亦一把拉过我,动作敏捷把衣服塞进我手里,口吻像极霸道总裁:“他才两岁,你就当带他洗个亲子浴。”   我竟无言以对。   默默垂泪带小逸逸来到浴室,一层层脱下他的脏衣服,刚擦香皂,危亦就敲响浴室的门,声音沉磁说:“小孩不能泡水太久,早点给他穿衣服。”   我无力:“知道了。”   门口的身影顿了顿,随后离开。   我好奇,打探小逸逸:“哥哥什么时候来的这儿?为什么来这儿?什么时候走?”   小逸逸一把泡沫擦我脸上:“哥哥带我睡。”   我翻白眼。   虽然我并不想失去自由,可是我出事一月久,就算只是普通朋友大概也会心急,更何况是乔逸。回到他身边虽没有自由可言,但至少有爱情,有他疼爱我,也算有得有失。我得回家且必须尽快回家,然怎么回家怎么让危亦带我回家,还得从长计议。   洗完出来时上上爹已经带着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回到家中,一屋子人正围在危亦身边学字。   我凑过去看,每个人手中都拿着自己的名字细细研究。前前不满:“为什么只有我的名字这么复杂?”   危亦略微抬头:“因为你特别。”   前前很受用,果然一脸开心的笑了。   小逸逸此时正窝在危亦怀里,认认真真看着危亦一笔一划写他的名字。我心里觉得好笑,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能懂什么。   突然脑子一闪觉得有些不对劲,凑过去看,果然看见危亦在纸上字迹清晰的写着“亦亦”两个字。   我挤上前,忍不住开口:“那个,逸逸的逸不是这个亦。”   他微微偏头:“哦?”   我拿过他手中的笔在“亦亦”两字上方写上“逸逸”两字,写完后觉得还不够,继续添上一笔,把“亦亦”两字狠狠的划掉了。   危亦终于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了我一眼,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逸逸还小,记不住那么多的笔画。”他声音低沉。   “哦,”我点头:“那就等他长大再记吧。”   他沉沉看着我,没说话。   我觉得有必要打破十句话的局限,遂开口:“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搁笔,声音清淡:“请说。”   我瞬间就不想说了。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我爬下阁楼看见危亦坐在门外的摇椅上看夕阳,旁边竟一个人都没有。走过去坐他身边的木板上,问:“煮饭了吗?我肚子饿了。”   他愣了愣,缓缓转头看我,好看的侧脸在夕阳照射下更加迷人夺目。   “我不会做饭。”他暗示性的看着我。   “我也不会。”我显示性的告诉他。   他无奈转头沉默。   我靠上摇椅,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家?”   他漫不经心:“你很急着回家?”   我一脸忧伤:“你家人可能以为你已经死了,可能已经给你买好棺材,可能已经召集亲朋好友为你哭一场,你说你急不急着回家?”   他默然,遥望天际。   “你能不能尽快带我回家?”我偏头看他。   他淡淡看着前方,略微沉思:“看情况。”   “可我家人担心我啊。”   “这么久都等过来了,再等等也无妨。”他无坚不摧。   我觉得他太铁石心肠,差点没掀翻他的椅子走人。   环顾四周一圈,我奇怪问他:“小逸逸他们去哪了?”   他不紧不慢回答:“去田里放鼠夹了。”   “放鼠夹?抓田鼠?”我惊奇。   “嗯。”他点头。   我觉得这是一件十分开心又十分刺激的事,可能一辈子就遇见这么一次,走过路过绝对不能错过。欣喜若狂的翻身站起想往田里跑,不料衣服勾住他的椅子,又被扯回原来的位置。   他转头看我坐倒的样子,微微皱眉,声音沉沉:“请好好爱惜我的衣服!”   我低头看一眼我身上他的衣服,完好无损,又抬头回以他灿烂一笑。我来到这里时是真正名副其实的身无分文,唯一的一套衣服已经洗洗晾了,且前胸后臀皆已破洞,晾干就可以直接拿来当擦脚布了。   上午小逸逸弄脏的那一套,以及现在身上穿的擦过地板又勾过椅子的这一套,都是他的。难怪他会觉得我没有好好爱惜他的衣服。   不过他的衣服这么大,穿起来如此像孕妇且又再一次让我成为大妈们茶余饭后的话柄,我就不能心平气和好好爱惜他的衣服了。   他不动声色看了我一眼,默然转头,不理我了。   我很好心的问他:“你不一起去吗?”   “嗯。”他答。   “嗯是什么意思?是一起去还是不一起去?”   他闭目。   “一起去吧,机会难得,一生一次,一次一生噢。”我循循善诱。   他蹙眉,看起来有些严肃。   “其实我不懂路,你带我去吧。”我实话实说。   他转过头看我,眼神高深莫测,表情更是难以揣摩。   我觉得他大概想掐死我的心都有了。   他面不改色的从椅子上站起,也没搭理我,径直走了出去。我跟在他身后偷笑,也许是少见他这种错愣不可思议的表情,心情大大的好。   夕阳西下,牧牛归来。村口的大喇叭放着《稻香》,我觉得此情此景合上此音乐,整个画面美好到不敢想象。   “危亦,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名字?”   “有意义吗?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我若有所思点头:“说的也是。”随后心情依旧大好:“感觉真自由,你想听笑话吗?”   “我觉得不必了。”他毫不客气的拒绝我。   有一种人有一种挫折,叫知难而退;有一种人有一种挫折,叫越挫越勇。我正好属于第二种。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我讲笑话,我把这个特殊强项当成一个专利,版权归乔逸所有。   我们一左一右静静地走向小逸逸家的稻田。   路经某块地,田里的大妈瞧见我们,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听得我直想给她们放老鼠夹。   相比之下,危亦就显得冷静多了。毫无反应毫无表情毫不在意,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我感觉这个绯闻其实就只是在传我……和某某路人甲。   来到小逸逸家的田里,他们一家八口刚好站满“四面八方”,看起来很壮观。小逸逸小小的身影在田里穿梭,这边跑去那边,那边又跑来这边,我看着好累,他却一脸开心。   这样无忧无虑的奔跑嬉戏,也许才是真正的童年吧。以后等我有了乔逸的孩子,一定要带他到乡间来体会一番这样纯真美好的感受。   呃……真是想太多了。   危亦踏步下田,我一把拉住他:“你的衣服会脏。”   他温和的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发现他只有见了那些小家伙才会稍微有点人情味,这让我不得不怀疑里面真的有一个是他的私生子。   “姐姐……”小逸逸隔着大大的一块田喊我,小小的身影几乎快被稻谷掩盖。不忍心他跑这么远过来找我,我抄了条小路过去见他。不抄还好,一抄就出事了。大大的老鼠夹埋在地上,我一脚踏上去,毫不留情的被紧紧夹住了。   可怜的我,竟然疼到连“啊”也喊不出来,整个人盘腿坐到地上欲哭无泪。   田里其他九个人都以为我在打坐休息,竟没有人管我的死活,要死了。   救命啊……   大夹太有力,我的趾骨可能有震裂的迹象,不能通血的下半只脚已经开始泛紫,疼得一抽一抽,直传心里。   我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只求他们赶快过来发现我这个伤残人士。可是他们忙着放鼠夹,根本无心留意我这个闲杂人等。最后等来的,竟是小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逸逸,他居然指着我带夹的脚笑到不行。   我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叫危亦……”我抽着气告诉眼前什么都不懂的小逸逸,祈求他别笑岔气了。   幸好,他还算听话。可惜他真的太小,只能喊危亦,却不能告诉危亦这里有一个伤残人士。不管是谁都会以为他只是在玩,更何况他在此之前还有过一阵哈哈大笑。   就在我以为危亦不会过来时,他从我身后出现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鼠夹从我脚上移开。   我看着他的侧脸想起乔逸,莫名的想哭。   “没事,”他抬头,夕阳顺着他的发迹投射到我脸上,他说:“趾骨没受伤,不过肌肉可能被夹伤了。”   我扯出一个弧度:“我感觉趾骨震碎了……要残废了。”   “夸张了。”他面无表情回答。   我想要哭诉一下的心瞬间碎了。   上上爹此时已经携着众多孩子来到我们身边。   “能走吗?”危亦把我脚上的大鞋轻轻抽出来,与此同时小逸逸上前搂住我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一下:“不哭哦。”   我感觉更想哭了。   “能不能走?”危亦又问了一声。   我摇头:“不能。”   原以为这样回答,他就会背我回去,结果他冷不防说:“那让上上爹背你回去吧。”   我:“……”   事情的最后并不是上上爹背我回去。我们此前一直忽略一个问题,上上爹家里其实有一头牛,拖来牛车,我们十个人都可以坐牛车回去。虽然路程很显漫长,但是因为我以前没坐过牛车感觉很新鲜,所以所有的枯燥无味都抛之脑后了。    ☆、四   回到小逸逸家,危亦把我从牛车上扶下来,一步步扶回屋里.心里忽然有些感慨。   缘分呐缘分。   危亦为什么会在这里到目前为止我并不知道,但很巧合的是我和他和上上爹一家,在这个没有任何通讯工具的小村庄相遇了,且还同住一屋檐下,甘苦同享。这种感觉很奇妙,不是亲朋好友,但大家彼此关心相互关照,没有任何防备与心计,淳朴得让人感动。   “危亦,你结婚了吗?”我忍不住问。   危亦稍稍侧头看我。大概是我眼里打探的意味太明显,看起来有些猥琐,他选择沉默。   “你没有结婚对不对?”我欣喜。   “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村里的大妈说小逸逸可能是我和你的私生子,所以我问问。”   “……”   “嗯?私生子不一定是婚外生的,也可以是婚前生的啊。”   “……”   “你是不是被孩子他妈抛弃了?”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目光瞬间冷却,深沉得让我有些胆怯。我说错话了吗?   他丢下我转身走开了。   我坐在摇椅上忐忑,难道被我说中了?他真的被……被抛弃了?   不是吧。我还没让他答应带我回去,就得罪他了,这是要被丢在这里的节奏啊。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在微博上说屎能乱吃话不能乱说了,心塞。   大概是乔逸脾气太好,我已经很久不知道得罪别人的感受,忽然很手足无措,不知道哪句话会让对方炸毛。也许是这三年乔逸把我保护得太好,才让我如此不通世事,虽然他不经常在我身边。   思虑再三,我决定去找危亦谈谈,虽然有沟不一定能通。   瘸着脚一跳一跳去找危亦,跳了整个屋子一圈才发现他去洗澡了,默默泪奔。   等了很久他才出来,只看了我一眼,就擦着头发离开了。   这情况,让我如何开口。   伤残人士为了回家,只好委曲求全:“危亦……你、你洗干净了吗?”   他:“……”   “需要我帮忙吗?”   上上爹笑嘻嘻的看着我们。   “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叫我,我一定不遗余力。相信我需要的时候你也会帮我的,对吧?”我觉得自己给他的帽子套得很好。   他:“你闭嘴……”   我越挫越勇:“请睁大你的青蛙眼仔细看看,我很有诚意的。”   他果然瞪着我:“……”      晚上又照常去村口看电视剧,为了能跟上大家的进度有共同话题,我事先瘸着一只脚去占位置等着看剧情介绍,然后,我看了整整三十分钟的广告。   危亦也来了。出乎我意料,他居然还坐我旁边,我以为他会很嫌弃我。   电视剧完了,我和他心照不宣默默等新闻。马航失事的新闻似乎已成为过去,主持人只言片语就带过了,关于马来西亚的刑事案件,更是只字不提。我很失望,没有他的消息。   危亦似乎还是没等到他要等的新闻。我正想劝他早点回去歇着,突然一则新闻闯入我视野中:   国际刑警组织下任主席候选者——乔逸,将于八月三十一日举行婚礼,届时各国国际刑警代表将出席婚礼,中国又赢世界一棋。   我愣在原地,胸口碎裂的声音隐隐传来。   国刑主席候选者,中国骄傲,他做到了。   八月三十一,他要结婚了。   早在他把我带回别墅交给我一种拼搏的生活时,我就想过也许会有这么一天,他娶的人不是我。他如此卓然而立,能相配的,也应是世界云端上的女生,不是我。可是当这一天到来时,我又好像突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我是真的还没有准备好,我还不想离开他。   可他不要我了。      心口被堵住了,感觉很麻木。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撕心裂肺,也没有泪流满面痛不欲生,只是很无措,很无助,很想他。   危亦问了我什么,我没听清楚,随口嗯了声,当我意识到他在跟我说话时,他已经扶着伤残的我走到了一半。   突然觉得很累,全身乏力一点都不想动。   “危亦,先让我休息一下。”我挣开他的手,兀自坐到土地上,茫然看着漆黑的稻田。   我想我需要时间静下来想想,以最好的心态去接受这个事实。可是我为什么要坐在这个地方,为什么让自己变得那么狼狈,我根本无暇顾及。   突然很想哭。   危亦会以什么样的心态揣摩我,此刻脸上表情会是怎样,会不会不耐烦丢下我一走了之,我已经无力关心,满脑子都是乔逸要结婚的事,满脑子都是过去的种种,满脑子都是结果本该这样也许这样更好也许他以为我死了也许他还爱着我也许这是最不得已的政治婚姻……   脑袋被堵住了,心好像也被堵住了,我觉得很难受,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危亦静静坐在我旁边,静静看着我,静静地没有说话。   黑夜稻田里,仿佛只有我一个人。   哭了很久很久,久得危亦没有办法,只好低声劝我:“凌晨了,会吓到附近的村民,别哭了行吗?”   我挤出一行字:“再等一会儿行吗?”   他无奈:“回去吧,睡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想走,却又觉得很累,累得一点都不愿意动。   有人说,身体累,是因为心累了。   “我背你回去。”他蹲下,把我拖上他的背,我没有反抗。   蛙叫虫鸣的田园声音本该很寂静,可此刻我却觉得很刺耳,心里乱糟糟难过得不行。   “危亦,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有没有谈过一场爱情大于自尊的恋爱?”   寂静夜里只有我的声音。   他没有回答。   我自言自语:“爱情就像一艘船,随着风再多勇敢也靠不了岸。”   “把心交给海洋,让它代你找寻海港的温暖。”那时乔逸的回答,声音里似乎都含了笑意。   再也听不见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危亦低声,仿佛自言自语。   我沉默。也许,却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   “The pictures in my head are crying, wouldn't allow my heart to hear. All the emptiness I feel without you in my life, it's so hard to said goodbye, when I keep asking why.(我脑海中的画面在哭泣,希望我的心没有听见。当你离开我的生命,我感到非常空虚。对你说再见是如此艰难,我好想问为什么。)”   当初为了能减轻我心理压力和他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他请外教教我英文,假期还针对性带我出国,不管是他破案时还是休假时。   这些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忽然之间就变了。   “你很爱他?”危亦不再沉默。   我哽咽。多希望自己并不爱他,这样就不会难过。   “Sometimes, the best of love is leaving.(有时候,最好的爱,是放手)”   他低语。   我泪下。      安慰别人的话用到自己身上,一点效果都没有。谁不知道知易做难。那些名人总告诉我们,如果改变不了环境,就改变自己的心态,以最好的方式来接受。可他们往往不会告诉我们什么样的方式才是最好的方式。   我曾经看过一个很令人震撼的故事。一家母女三人相依为命,母亲不幸去世了,葬礼上,妹妹遇见自己的今生挚爱。可是葬礼结束以后男人就消失了,仿佛人间蒸发怎么都找不着。   这时候,我想那些名人会劝我们以最好的方式去接受,但他们不会告诉我们方法。有人认为最好的方式就是坚定执着,继续寻找;有人认为不如放手顺其自然,总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故事的最后,妹妹杀死了姐姐。为什么?她并没有疯,也并没有崩溃,她只是心理变态,以为最好的方式就是再死一个人,然后再次在葬礼上遇见那个人。所以,她杀了自己的姐姐。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别人说了不算,得自己想清楚,自己绕出来。   乔逸的婚事,对我而言,就是如此。      不知不觉危亦已经背着我回到了小逸逸家,上上爹给我们留了一盏煤油灯,昏暗灯光照着低矮的房子,说不出的压抑。   危亦把煤油灯递给我,踩着摇摇晃晃的光就背着我爬上阁楼。   幸好他没有显出累的样子,否则此刻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我一定疯掉。   进入我的小房间,发现小逸逸已经躺在上面睡着了。   危亦把我搁床上,挂好煤油灯,弯下腰把小逸逸抱起,头也不回:“你今晚……还是让我来照顾小逸逸吧。你早点睡,睡醒了就什么都过去了。”   我不语,一动不动。能过去最好,就怕太折磨。   待了一会儿,我爬上床单脚站起来看隔板那边的危亦:“我向来有点神经兮兮,疯起来连自己都怕,你能不能,看着我一点。”   危亦愣了一会儿,默默看着我,沉沉点头。   见他点头,我悄悄放了心,钻进被子里,强迫自己睡觉。   一只水饺,两只水饺,三只水饺……水饺,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又醒了过来。   乔逸要结婚了。   我痛苦的闭紧眼睛用被子蒙住头,强行用催眠调逼自己不要去想。   朦朦胧胧中有人把我从被子里掏出来,似乎有轻微的叹息声。我下意识睁开眼,看见危亦坐我旁边,突然泪下。   不是乔逸,他再不会半夜来看我有没有踢被子,不会再教我外文社交礼仪近身格斗术,不会再宠溺的看着我胡闹……   因为他有了另外一个需要他照顾的人。   是他让我知道,真的有人一直在过着我想要的生活,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触及。是他教会我眼界即心界,带我周游世界开阔我的心界。是他培养我考取博士学位英文八级钢琴十级品学兼优……   他一直是我的全世界。   可是,我的世界突然舍弃了我。   他不要我了,也不要三年的辛苦付出,更不要我自卑却用生命在爱的爱。   太折磨。      危亦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我身边,若有所思。   不知道哭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梦里看见他带我去Korcula的画面,深蓝色海岸,白色游艇,他迷人的微笑……   ……   ……早晨日光绚烂,感觉身下摇摇晃晃,耳边还有海浪的声音,不觉微微睁开眼,乔逸望着远方的专注落入我眼帘,转头往旁边看去。吓,我们居然在游艇上。我昨天夜里明明就躺在酒店房间里,怎么今早醒来就在海里了?   “醒了?”他低头看我,脸上带着熟悉的笑意。   “嗯,”我从他腿上爬起来,学着他的样子望了望远方,问:“我们要去做什么?”   “跟着当地的人去珍珠岛看日光。”他指着不远处那群小艇。   “有什么特别吗?”我问。   “阳光从小岛的丛林上投射过来,会闪着和珍珠一样的光芒,千束万束,很壮观。很多人到这里拍婚纱照。”   “哦。”我打了个呵欠,心里开始有些期待。   他笑着揽过我,问:“我们结婚的时候,你想要拍什么样的婚纱照?或者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虽然结婚对我来说似乎还是很久远的事,不过被他这么一问,我就开始天马行空起来:“婚纱照啊?海边沙滩太普遍了,我们要拍得独一无二一点。嗯……你穿警服,我也穿一套,我假装落水,你就英雄救美。飞机上拍婚纱现在还没有人敢做,你是国际刑警嘛,到时候借一架直升机,我们就在上面拍。高空一张,海平面也来一张,春夏秋冬的都要有。还有,结婚的时候,我居住在小岛上,你乘船过来接我,然后我们就搭直升机过去……”   我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他听懂没有,转头问他:“你听懂了吗?”   他笑,点头:“还有吗?”   “我再想想,想好了就告诉你。”   “嗯。”他声音温和。   快接近入口了,他起身去看情况。我灵犀一动,拿过他的手机对准他喊:“乔逸。”   他果然回头,我轻点一下画面定格。深蓝色海水,阳光透过丛林散出珍珠光芒,千束万束映衬在他身后,他一身休闲靠在游艇上,脸上平和笑意隐隐,好看极了。   能拍到这么夺目的瞬间,我觉得自己真是万能,忍不住大喊一声:“Fighting!”   乔逸笑弯了眼睛。   ……画面忽然来到Korcula街上,我边整理衣服边追在他身后,街上门口处的小猫看见我跑过,跟了上来。不一会儿已经跟了黑压压一片,我不知道怎么遣散它们,喊无所不能的刑警大人:“乔逸。”   他回头,停下等我。   “这些猫星人粉丝怎么处理?”   他:“公开声明你有另一半。”   我:“太深奥,不明白。”   他:“意思是让你来我身边。”   我:“……”刑警大人,你进化了。   ……夜晚天凉,我们坐在窗台摇椅上,吹海风,说废话。   我问他:“你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他:“当国际刑警。”   我又问:“除了这个呢?”   他:“没有了。”   我不死心:“应该有吧。我小时候就换过很多梦想,比如嫁给有钱人,嫁给男神,嫁给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   他:“恭喜你,美梦即将成真。”   我:“呃,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你小时候都有闹过哪些笑话?”   我叹了一口气:“这是一件悲伤的往事。妈妈一直想要一个男孩,可是生了我之后,就再不能生育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妈妈就把我打扮成男生。小学的时候我在公车上给一个老奶奶让座,老奶奶笑呵呵对我说谢谢你小伙子。我差点仰天长啸。镇了镇对她说老奶奶我是女孩。老奶奶看了我一眼,说小伙子真会开玩笑。”   乔逸沉沉笑了声,说:“听说你以前跑错男厕所?”   我:“听谁说的?”   “单丹。”刑警大人一点都不包庇犯罪。   我咬牙。单丹真是分分钟出卖队友。   “其实不是走错吧?”他笑。   我想了想,决定坦白从宽:“我去女厕了,那些女生尖叫说我变态,还把我赶出来,我没办法,只好去男厕了。”这么委屈的童年回忆,刑警大人居然一点都不同情。   “哈哈,”他忍不住笑出声:“我想看重播。”   我跳过去掐他:“直播谋杀。”   他笑声不断,爽朗清晰的声音就在耳边……   可仔细一听,似乎又没有了……   我想抓住他,手刚伸,就扑了个空。睁开眼看见昏暗阁楼,才知道自己做梦了。   眼泪滴滴答答又掉下来。   Korcula之旅,海上婚礼,也许只是一场过云雨。   乔逸,世界云端上的男人,我的全世界,也许,我终究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   可如果还有另一个人替我爱你,我希望,她比我优秀,比我更爱你。   Dreaming in the Korcula, I have no regret.    ☆、五   大概是听见稀疏响声,外头的危亦慢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天真可爱的小逸逸,他说:“醒了就洗脸吃饭,我们下田帮忙。”   我懒洋洋爬起来。下田帮忙好啊,忙起来就不会想太多了。   于是我翻身下床,刚想走出去,脚下突然一疼,整个人朝危亦扑了过去。我居然忘了自己前几天才扭过脚,这么用力一踩,似乎更严重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了喝水都能呛着。   危亦淡淡扶住我,转头对小逸逸说:“我先把阿姨抱下去,你站着不要动好吗?”   小逸逸笑着点头。   我不开心:“我不是阿姨,是姐姐,我才二十三岁。”   危亦:“……”   我想让自己脑袋忙起来,于是不断不断问他:“你今年多少岁啦?   “哪里人?   “结婚了吗?   “在哪工作?   “有无房车?”   ……   危亦一脸黑线。   他不回答,我刚停下,脑子里就不由自主一一补充了。   乔逸二十六岁,S城人士,即将隆重大婚,在法国里昂国际刑警组织工作。   ……想太多了。   不禁摇头苦笑。   危亦一只手把我扛在腰间,一只手扶着梯子往下走。也许是被乔逸扛着时习惯性摸他的枪,我一手探向危亦腰间。   事情的结果就是危亦抖了一下,我们双双从梯子上坠下来。   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   我忍不住叹气,心不在焉坐起来,危亦已经若无其事爬上阁楼把小逸逸抱了下来。   早餐完全食不知味,伤残人士到了田里也没什么用处,唯一用处就是坐着等他们。等得无聊了,就找附近的农作物吃。很多农作物我并不懂,但是前前后后说可以吃,然后我就吃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动动手找东西吃,可以缓解大脑的压力。   终于等到他们都劳作完接近中午可以开饭的时候,我已经快吃饱了。   危亦最先走到我旁边,看了我手里黑乎乎的东西一眼,皱眉问:“这是什么?”   我又嚼了一粒,才漫不经心答:“果实。”   “好吃吗?”他随口问了声,伸手捡起一粒放到嘴巴里。   这时上上爹回来了,看见我们肩并肩坐着吃东西,不由憨笑起来:“你们怎么吃老鼠屎?”   老鼠屎?   我惊愕停下咀嚼的动作,转头看危亦,他一脸黑线看着我,眼神控诉我这个猪一样的队友。   我没太注意,又有点食不知味,不知道这是老鼠屎很正常。   “别看了,我没吃过老鼠屎,不知道老鼠屎原来是这个味道。”我的语气听起来还十分无辜。   危亦转身去漱口,我也跟着去,漱完之后我们又碰巧相遇了,他居然还记仇。我无奈:“我不知道很正常,可你怎么也不知道?”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没吃过。”   我黑线:“知道你没吃过,但你总该见过吧?”   他:“我没见过。”   我:“……”好吧,有钱人的世界,我不理解。可是:“你还记仇啊?”   他依旧高冷:“怎么?你不记仇?”   我:“我这人从不记仇,一般有仇我当场就报了。”   他:“……”      中午虽吃了很多老鼠屎,但饭还是要吃的。我只要还正常,就不会想不开,吃饱了才有力气拒绝胡思乱想。   饭后刷碗是我这个伤残人士唯一能为集体做的贡献,不等危亦吩咐,我已经主动刷起碗来。   虽然乔逸有钱,但我也不是那么娇气,一来能娇气的时间太短,二来小时候除了洗一家人的碗之外,还给小猫小狗洗碗,所以就没了想娇气的心里。   终于把一家子人的碗都洗刷干净了,我刚想端进屋里放好,忽然想起自己一瘸一拐可能会打碎这些碗,打碎了不要紧,要紧的是没有碗吃饭,不觉谨慎喊了一声:“危亦。”   没人应我,我疑惑了一会儿才恍然,他可能上阁楼睡觉去了。   我又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小逸逸。”   通通没有人理我。   如此,我只好叫楼主:“上上爹。”   楼主也不在,我忽然有种被遗弃的感觉。摇摇头,把不积极的想法从脑袋甩掉,虽然乔逸不要我了,但我并没有被所有人遗弃,我还是有价值的,比如,洗碗。   拿起一个碗当镜子照,刚想给自己加油打气,忽然发现,这碗黑乎乎的就是一块木,就算掉地上也不会碎,真是被自己蠢哭了。   一瘸一拐抱着碗跳进屋里,我差点一头栽过去。这一家子人包括危亦都在,却没有人应我,闹哪出?   我瞪着青蛙眼一个个扫过他们,小逸逸眼睛骨碌碌转着,随后哈哈笑出来。紧接着屋子里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我感觉被雷劈了一下,莫名其妙愣在原处。   “姐姐你表情不要那么傻呼呼行吗?”   我:“……”   危亦含着隐隐约约的笑过来接走我手中的碗,我横眉冷对问他:“你们搞什么?”   他淡淡答:“玩木头人。”   木头人?他和上上爹?我惊呆了!   “谁输了?”我问。   “小逸逸。”他答。   “你们这样欺负小朋友真的好吗?”我替小逸逸不平。   “挺好的。”他淡然。   我无语。好吧。   “你要午休吗?”他转头问我。   “干嘛?”我心不在焉。   “抱你上去。”   抱……抱我上去?   我一愣,才意识到他说得有多自然。   “男女授受不亲。”我摆手,说:“背我上去就行了。”我可不想再出现一次双双坠落的情景。   他:“……”      时间很漫长,尤其是无所事事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什么事都很心不在焉。   感觉实在太空洞,只好给自己找点事做。做什么呢?唱歌吧,既费脑力想歌词,又费肺活力吼叫,唱完以后应该就能闷头大睡了。   唱什么好呢?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自己要唱什么,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唱了起来:“我闭上眼就是天黑……”突然想起别人的吐槽:谁闭上眼睛不是天黑?于是戛然而止。   回头一看,危亦不知何时已经不动声色倚在门边看我,瞧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估计我很扰民,尴尬的叹了口气,弱弱开口:“对不起,我只是想发泄一下。”   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要脚下木板上。   他沉默,我也沉默,然后不久之后,我肚子开始疼起来。   我想大概是中午吃的老鼠屎出问题了,不疼还好,一疼就跟抽筋拔骨似的,心想终于有事情可以引开我注意力了。   可是这个代价太大了,我有股不好的预感,急忙伸手拉危亦:“洗手间在哪里?”   大概是我的不对劲太明显,他过来扶住我,皱眉:“这里没有洗手间,大家都去鱼塘……”   “去鱼塘做什么?”我咬牙。   “……WC.”他简言。   我差点泪奔。伤残人士要拉肚子了,鬼知道鱼塘在哪里……   危亦看我一脸要哭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一切,急忙一只手把我夹在腰间下了阁楼,匆忙间扯一团手纸就抱着我狂奔,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够惨了,可是经过他一阵狂奔后,肚子反应更强烈了,更重要的是,跑过几块田,还没到鱼塘。   我泪奔。   “就到了,再忍忍。”他突然开口,声音听来也有了些喘,我忽然觉得很感动,感动于我们萍水相逢,却能这样相互照应。   可是很快,感动就变成了尴尬。   他把我带到鱼塘,放下我,指着写有“女侧”两字的方向把手纸塞给我:“自己能进去吗?”   因为厕所是建立在鱼塘上的,所以进入厕所前,还有一段相对我这个伤残人士来说比较长的小桥。   “不能……”不是因为太疼不能走,是因为太疼跳不起来,我还瘸着一只脚,这遭遇,够写一本《阿衰》了。   他咬牙,进退不得的看着我,忽然下了决心似的抱起我,大步流星走上小桥,在门口处问:“有没有人在里面?”   很礼貌很正直很负责任,可是……我等不及了……   里面没人回答,他破釜沉舟夹着我进去,目不斜视把我放进其中一个小隔间,低声:“我在小桥外面,有事叫我。”   “……嗯。”我有气无力。   还来不及看他表情,他已经快步离开。估计他这个贵公子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吧。   低头踩上石块,看着脚下墨绿色的水脚下发软。这开口真不是一般的大,一不小心我可能也会掉下去。   可我已经没得选了。   前一秒才蹲下,后一秒肠子快速的蠕动就把排泄物通通都排了出来。鱼塘水面突然响起一阵激烈的抢夺声,低头一看是鱼在抢食,心里不禁一阵慌张恶心,手纸居然掉了!   我真是要被自己蠢哭了!   抬头看露天的厕所,心里气得不行。有本事再下场雨给我看看啊!   默默自责许久,感觉肚子症状缓解不少,心里开始纠结要不要叫危亦。叫他?太丢脸了!不叫?怎么有手纸!   默默在心里第N遍问候自己猪小姐。反正节操已经碎了一地,也不介意再踩上一踩。   于是我厚着脸皮喊:“危亦。”   “你好了是吗?”   我:“……”   “那我进去了。”   “不要。”我急忙大喊。要死了,我真是没有节操了啊。这里的小隔间那么矮,只到我膝关节的距离,而且没有门!他那么高,进来我就曝光完了。   “What something do you want me to do”他突然切换英文格式,估计是觉得我太丢人了,只好换了一种其他人听不懂的语言。   “Give me a piece of toilet paper.”我也觉得自己很丢人。   外面先是一阵沉默,不久他说:“Waiting for me.”   我轻轻“嗯”了声,不知道他听见没有,反正我就在原处等他,心里很沮丧。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乔逸又不知道,不会心疼不会回到我身边,又何必呢。   就放他走吧,我劝自己,让他去拥有属于他世界云端上的幸福,我回归普通民众的生活,远远看着,不打扰,他好我也好。   “那个……”外面传来危亦的声音:“你还在里面吗?”   我点头,后来想起他看不见,就答:“在里面。”   “有人吗?”他谨慎的问。   我郁闷:“有啊,我。”   他:“……”顿了顿,很无奈:“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我如实回答。   “那我进去了。”他还是那么谨慎。   我不觉心慌起来,脸顷刻间烧红,丢脸的尴尬前所未有。让我一头撞死算了……   他的声音响在旁边:“你抬头看看,能不能够得着?”   我依言抬头,他并不在里面,只是伸长了手把手纸递进来,只要稍微抬手就能拿到。我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整理完毕,我一瘸一拐跳着出去见他。虽然没节操,但还有个伴,忽然就有种节操被别人垫底因而保留一半的感觉。   转出小隔间,刚抬起头,就看见他露在矮矮围墙上的大半个脑袋,心里忽然就拔凉拔凉的。   是哪个白痴设计师建一间厕所这么矮,居然站起来就能面面相对,上个厕所都被对方知道,认识的还打个招呼:“你也来上厕所啊,真巧……”真是让人郁闷到不行。   他也看见我了,大手一伸揽过我就走,仿佛被人当场捉脏急于逃离事发场地。   递完手纸后他就站在那里等我,我想,他其实很无奈吧。   也是,乔逸就曾经被我气疯了,在昏暗的黄昏后笔直站在山道上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我,如果不是那一次,我根本不知道原来他也是有脾气的,而且还很吓人。   走出小桥,危亦停下,刚想问他做什么时,他已经把我背起,大步离开。   “唉,”我忍不住叹气:“对不起,让你经历这么难忘的事,一生一次其实也挺难得。”   他沉默。   我觉得事情已经发生,多想无益,就安慰他:“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你看开点,往好方面想,也很……有趣是不是。”   他脚下一滞:“有趣?脸都丢尽了。”   我:“你还有脸吗?”   他:“……我不想和你说话。”   我:“好吧。”然后默默闭上嘴巴。   其实,我想跟他说话,这样就不会想太多。可是我也觉得对不住他,怕他嫌我太吵。每次乔逸觉得我吵时都会无奈叹气,一直不肯答应的事会被点头,那时以为他是在宠我,现在想起才知道他是为了让我安静。   本来路上静静地,没什么问题,可我肚子一响,问题就来了。   不是吧,我哭丧着脸,同样的事情还要再上演一遍……   咬咬牙打算忍忍,可不久之后:“……危亦……不行了,能不能再回去?”   他背着我无奈认命。   然而这一次,居然有人在里面,我自己进不去,危亦又不能进去,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先忍一下。”危亦倒是很淡定。   也对,出问题的人是我又不是他,能不淡定吗。   不对呀,我忍不住问他:“你不也吃了老鼠屎?怎么你没事?”   他皱眉看我,估计被我一提又想起恶心的味道,声音低沉:“我只是嚼,没有吞下去。”   我恍然。果然没义气啊。   “忍不住了……”我拽紧他的针织衣,开始冒汗。   “忍!”他声音偏冷,忽然让我有种被上司训斥的感觉,不自觉就闭上嘴。   时间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度秒如年什么感觉,我体会到了。在这种时刻,每一秒都会被心里的焦急拉长拉长再拉长,直到尽头,或是内心崩溃。   “危亦……”求你了,有人就有人吧,你同前一次一样目不斜视就好了……“快带我进去吧……”求你了还不行吗。   危亦终于被我的冷汗打动,忽然说:“去男侧。”   我目瞪口呆。不是吧,我不是进去安置好一个人就出来,我是要蹲在里面的人,怎么适合去男侧。   还没等我出声,他已经扛起我往男侧走。我心里千千万万个不愿意,却怎么都说不出口。这报复也来得太快了……   闭上眼睛被他带进男厕,他又转换语言:“Open your eyes.”   我不知道男厕里有没有人,但女厕有,而且可以清清楚楚听见我们的声音。所以此刻,我绝对绝对不能出声。   我睁开眼,冒着汗水看他。   他神色很自然,没有在女厕时的窘迫。我想此刻我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病理上。   他走了,我蹲在小隔间里忐忐忑忑,恍然又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究竟还要倒霉到什么时候!上帝佛主什么的太不公平了。   想想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又幻想乔逸身旁世界云端上的女神,自暴自弃开始在心里滋生。就这样吧,节操什么的爱碎就碎,反正也不在乎了。   就这样,我心安理得的蹲完第二次侧所,在男厕里。   整理好站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危亦其实就站在小隔间旁边,背对着我,身姿挺拔护着我,忽然有点想笑。   谁说上帝佛主不公平,刚收走一个守护我三年的人,又送来一个临时照顾我的人,不是挺好的嘛。   我伸手过去扯他衣服,他转头直直对上我的视线,尴尬在脸上转瞬即逝,一声不响背起我就走。   幸好路上没人。不然我们两一起钻地洞。   这次终于能坚持回到小逸逸家,上上爹给我找了一粒止泻药。危亦想看说明书,但是没有,我觉得上上爹还是靠谱的,所以就吃了。   我之前也觉得前前后后靠谱来着,结果吃了一肚子老鼠屎,虽然这也不赖他们,可他们分明没告诉我这黑乎乎的东西不能吃。   止泻药效果没那么立竿见影,但是缓解了很多。至少跑鱼塘没有那么频繁,我和危亦的尴尬也没有频繁。   夜里躺在小板床上,心里开始倒霉的预测起来。这一整个屋子都是木做的,我不会觉得很人文景观,只是担心万一烧起来,速度会很快,自己能不能来得及逃生。下雨打雷什么的,也最容易劈中,虽说干木绝缘,但淋了雨的木头可就不一定了。如果真下雨打雷,我就站危亦旁边,一道雷下来,他比我高,引电,哈哈哈……其实一点都不好笑,我真是无聊。   睁眼到天明。终于昏昏沉沉有了想睡的感觉,可身体突然有了感应,一股暖流缓缓而下。完蛋了,我家亲戚,不会是要来了吧。   急忙翻身坐起,结果一用力,液体就呼啦流了下来。我欲哭无泪啊。   伸手拍隔板,低声喊他:“危亦……”   太丢脸了,我也宁愿他从来没有遇见过我。   “嗯……”他声音沉沉沙哑,明显被我吵醒了。   “我……我那个东西来了,你能不能去帮我买那个东西?”从此以后节操是路人。   我听见他起床的声音,不一会儿就下了阁楼,之后许久许久,就在我试图一瘸一拐下阁楼的时候,他回来了,面无表情塞给我一包卫生棉。   ……好吧,已经都有免疫力了。我默默接过,心里失败到极点。   大概是昨天突然出现的腹泻把我身体里的淤堵排出,身体开始恢复正常。推迟半月的月经来了,每天早晨醒来第一件事是去鱼塘,到饭点会饿,虽然每次都不想吃,到时间点会困,虽然不一定睡得着。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可能心里一直记着乔逸大婚的日子,时间一点点靠近,我就一点点接近崩溃边缘,越是这样,就越要逼自己挺过去,然后……心力憔悴得跟鬼一样。    ☆、六   S城的夜从来没有这里的宁静,菜畦稻田,虫鸣蛙叫,乍一听以为是夏夜蝉鸣,仔细一听,其实就是蝉鸣。   从苏醒到现在已经半月余,除了那个夜里意外得知乔逸大婚之外,我再不敢留意新闻,甚至是去看电视。   没有了通讯工具,整个人就好像与世隔绝一般,别人找不到我,我亦不去寻别人。就如同此刻,我已经坐在一棵不知名的大树底下喂了一晚上的蚊子。   说到这棵树,顿时心里有些阴森森。刚来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整颗树看起来正常得不得了。可是天一黑,那些长长垂下来的丝就像女鬼的头发,夜里特别令人发麻。我尽量抬头看流星,忽略不必要的妖魔鬼怪。   很快,妖魔鬼怪嗒嗒嗒来到我身边,坐下,问我:“还要坐多久?”   我转头看一脸黑线的危亦,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带了酒,一坛。这个坛跟我们电视上看的不一样,这个坛很大很深,比缸小很多,却比小坛大很多,上上爹通常用它来腌菜。   说起腌菜,我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上上爹厉害了。这里腌的菜也和我们电视上看见的不一样。我想确实应该不一样,如果电视如实拍出来,估计再没人想吃腌菜了。这里的腌菜是这样腌制的:先把菜洗干净,切成小块,放一大大的箩筐里,洒盐,洗脚。洗脚干嘛?洗脚了才好踩啊。这里的菜是用脚踩出来的,脚越大越有力踩出来的腌菜就越好。   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哇。   用脚踩完之后,把菜封坛,三天之后即可开封食之。   我感觉自己又要短命几年。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腌菜至少要七天才能开坛,可他们居然三天就开坛了,而且还是在毒素最高的时候。   知道真相时我只想问他们一句:棺材要滑盖的还是翻盖的?   夏夜天很凉爽。我和危亦默默无言坐了许久,听见他开坛喝酒的声音,忍不住问:“你也心情不好吗?”   “嗯。”他闷闷答了声,仰头喝酒。   看起来是真的有心事。这件心事我从看见他第一天起就识破了,可至今还没能让他告诉我。   “有什么好想不开的,”我大言不惭:“向着太阳走就对了。不要问我为什么。”反正我不会告诉你最后你会变得很黑。   他没说话,抬手正要喝,我急忙扯住他:“看见分一杯。”   他只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转开头很自然回答:“月经期间不能喝酒。”   我不管:“已经是尾巴,没有关系的。”   大概一个人喝酒真的很无聊吧,他也没说什么就把杯子递给我,然后我大大喝了一口,发现……   什么鬼?!为什么这么难喝?!居然夹着腌菜的味道?!   “这是酒的味道?”我不太相信。   “你没喝过酒?”他微微笑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没那么严肃了。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我又尝了一口。   “就是骗你这种读书少的,读书多的人哪这么好骗。”他笑。   我:“……”   “你为什么难过?”他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接着假装若无其事喝酒:“我难过了吗?”   他高冷的点头。   “好吧。”我实话实说,再不说我怕自己会憋出心理问题:“我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他默默看着我。   “我男朋友就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他突然眼神幽深起来,失神了很久之后,才沉沉说:“我也是。”   我本来想哭的,但听他这么一说,突然就刹住了。什么叫他也是?难道他也失恋了?   “她也要结婚了,可惜新郎不是我。她不要钱,只想要权。她想要保护她的家人,而我不能给她想要的,所以她选择离开我。”他的话语很简单,三言两语就道出前因后果,可此刻静静坐在他身旁的我能感受到他有多难过,就像我一样。   他一定很爱那个人。   “那个……我问一下,你的那个‘ta’是男是女?”我声音弱弱的,生怕得罪他。   他瞥我一眼,独自喝口酒:“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他白我一眼:“女神。”   “哦,”我点头:“所以,你来到这里是……”   是因为被遗弃,不想让自己更狼狈,所以选择离开。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没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永远忘记她,忘记不被认可的爱情。   这就是危亦的爱情,死于一场钱与权的竞争。   毕业那年,他去国外旅游,在异国他乡的毛里求斯首都路易港国际机场遇见她。机场很小,远不能和北京国际机场相比,她就躺在椅子上,似乎有在那里过夜的意思。   他本来不想管,但看见迎面而来的黑人司机,犹豫着皱了皱眉,转身朝她走了过去。   那里的黑人一向很乱,穿着像机场里的专业人员,一旦把游客骗上车,就会载到无人的地方勒索,甚至还持枪。那是乔逸带我去毛里求斯时告诉我的,当时我问他为什么不把那些不法持枪分子抓了,他很镇定摇头,说我在会给他造成干扰,而且这种普通案件不属于国际刑警管辖范围。   所以一个女生单独留宿在外面,确实很危险。大概是同胞情结让他觉得有必要保护这个女生,也大概是心里的责任意识让他不能眼睁睁丢下她一走了之,又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总之他在她躺着的椅子旁坐下了。   他没有叫她。对她来说他也算陌生人,这种凌晨时间把她叫醒一起去酒店住下的想法会让人想太多。他就这样默默在她身边坐了一夜,本来是放假出国旅游,结果他却在旅游地工作起来,还是熬夜。   她当然不知道他守了她一夜,第二天醒来就走了,很匆忙,甚至来不及看他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看着她离去时心里在想什么。他并不指望她会说谢谢,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她。可是当她走得那么干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落,也许是自己默默守护她一夜的原因。   缘分是一件很巧妙的事情。就在他来到定好的酒店时,她在海滩上散步,简单的比基尼让性感的身材露在阳光下,充满健康自然美,她很随性的撩一下长卷发,女性魅力瞬间沿着海岸攀升。   他忽然轻微笑了笑,顷刻间就知道自己失落的原因。   他假装与她偶遇,和她坐在太阳伞底下喝果汁聊天。   就这样,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回国后半年,她终于点头答应和他交往。直到最近半年前,他发现她开始对他有秘密。他如此精明,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他宁愿装糊涂一再原谅她,用自己强大的内心包容她,希望她能明白能迷途知返。   可是她不明白,始终都不明白,她不知道他的退让是因为爱她,她以为他是因为自知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所以退让。   她离开了他,离开那个曾经在陌生的异国他乡无言守护她的人,选择与一个拥有权利却不爱她的人结婚。   他为了保存自己最后一点尊严,选择逃到无人的地方疗伤,在痊愈以前,都不想出现在她面前。      同一片星空下,我看他他看星星,眼神如同黑夜沉寂。   同是天涯沦落人,沦落天涯不是人。   “我祝福她。”他很真诚。   我也真诚:“我也祝福他。”声音沙哑。   他稍稍收回视线,转而问我:“你呢?他爱你吗?”   我望着夜空很认真的想了一遍,微微点头:“嗯。”可是刚点头,又不自信的解释:“其实我不知道。”   他微微笑了笑,伸手摸摸我的头,如同乔逸一样附身靠近我:“怎么傻乎乎的连别人爱不爱你都不知道。”   我也没注意他突然的亲切,只是呆呆想着,想着我和乔逸一起做过的事,想要找出他爱我的证据。   我想,他是爱我的。   那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年。他刚加入国际刑警组织不久,很忙,很忙很忙,刚结束一件刑事案件,又立刻开始下一件案件。一年里我们能见面的时间不到两个月。   他不在的时间多,意味着我学习的时间也多,其他同学晒微博去哪儿旅游的时候,我在学习中西方礼仪文化。其他朋友晒朋友圈去哪儿吃吃喝喝的时候,我在练钢琴学外语拼知识。闺蜜单丹、麦麦一起去看哪个明星的演唱会现场围观某个综艺节目的时候,我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望星星望月亮,望着望着就觉得很孤单,很没有自由。   逃跑的念头也许就在那时候滋生了。   课后的时间空缺全都被安排填满,他不在,但他安排的女保镖兼司机兼管家会盯着我,我必须顺着轨道走。   通常他执行任务的时候,手机都处于关闭状态,不管多十万火急也联系不上他。   我想,在他回来以前、在他结束任务以前,我先出走两天,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两天之后就回来。   于是,我趁着上课时间开溜了。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儿,因为没有人能联系上我,我亦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多余的话。逃跑仅仅只是突然而来的念头,我必须在自己深思熟虑之前离开,否则一旦深思之后我一定没有勇气离开。   本来计划只是两天,可是外面的世界太自由,我舍不得走,一再一再骗自己就多留一天、只留一天。可是一天又一天,终于在过了七天之后,才意识到我出来太久,该回去了。   在我出走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浑然不知,完全不知道另一边的世界已经翻成什么样子。   回到S城,刚好是傍晚,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吃着甜筒走在回别墅的路上。海浪声我远远就能听见了,可是这弯弯曲曲的山道看不见尽头,黄昏已经落在身后,我想我必须尽快赶回去,怕夜黑风高天干物燥有火烛。   夜幕里有个高大的身影向我走来,从身姿步态中我一眼就看出那是乔逸。   他回来了!   我心喜如狂,立刻朝他奔过去。   他停在原地等着,等我靠近他。   可是渐渐靠近以后,我发现他脸色很难看,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犀利,他就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却比任何语言暴力都让我恐慌。   “乔逸……”我有点慌张,后面的话不敢说,怕自己没骨气的颤抖。   他依旧只是看着我,周身充满扑捉犯罪分子的压抑气息,在昏沉沉的夜幕里尤其吓人,我甚至觉得自己不小心多动一下他都能立刻拔枪打死我。   他倏然转过身走了,把我丢在黑沉沉无人的山道上。   我也顾不上什么环保不环保,丢下手中的甜筒慌慌张张就跟上去。不敢喊他也不敢拉他,我手忙脚乱可怜兮兮跟在他后头,直到进入别墅。   灯亮了,他还没说话,我卑微的眼泪已经滴滴答答掉下来。   在他面前我一直很自卑,别人谈恋爱可以对着男朋友大吵大闹摔门而去,可我连他生气了多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你哭什么?”他声音隐隐带着怒意,又带了一丝无奈。   是啊,能不无奈吗。明明是我错了,我还有脸哭。   “过来。”他低声。   我像小汪汪一样乖乖来到他身边。   “去做什么了?”他大手掌住我后颈,我不得不抬头看他。   “去……去外面玩……”   “玩?”他冷言,气温骤降:“你想出去不会说一声吗?我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我忍不住问。   “以为你死了!”他气极,听起来像诅咒。   “哦,”我闷闷看着他,问:“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怎么样?”   他愣了一下,转而更生气的把我丢沙发里:“你死了我就找另外一个人结婚生子,还以为我会守着你过一辈子?”   不以为。只是以为你应该难过几年。   后来才知道,原来我逃跑的第二天他就已经接到万能女保镖的投诉电话,第三天回到S城备案,充分动用他的人际网对我展开全球搜索。可惜,我一直没动用身份证信用卡等能被查到位置的东西。   可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自投罗网。      我想他是爱我的,不然怎么会全球搜索我,不然怎么会不求回报培养我三年。   可是,朋友不见了也可以进行全球搜索,他培养我不是没有回报,至少我一切听从他的安排,按他的指示前进。出身军人家庭有很多不得已的政治因素,他培养我,以女朋友之名掌控我,是为了用我来反抗政治婚姻。也许不是爱我。   忍不住苦涩一笑。太天真,还以为他会反抗到底,没想到他真的找了另外一个人结婚……然后生子。      回过神,发现危亦一直幽深的看着我,忍不住问:“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他没回答,只是沉默,沉默一会儿后,低语:“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像她。”   我明白了,原来他喝醉了,觉得我很像他爱的人,也明白他为什么今天突然这么亲切了。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突然诗兴大发,大喊大叫起来。   他伸手敲我头:“小声点。”样子又恢复先前的高冷,恨不得分分钟丢下我的模样。   我撇嘴:“就你多管闲事。”   他瞪我:“你喝多了。”   我摇头晃脑:“没有的事。”   他无奈叹气,不分由说拖起我就走。   刚走两步,我被大树垂下来的丝缠住,瞬间被吓清醒。   他倒是镇定,动手帮我解开,然后带着我往上上爹家走。   “这颗是什么树?太诡异了。”我后怕。   “榕树。”他一副没文化真可怕的样子。   我哦了声,问他:“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好看吗?”   他没好气:“我没有女朋友。”   “我是说,你前女友。”   他:“……禅彤,好看。”   “嗯,禅彤,”我点头:“我想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白我一眼。   我又问:“你知道你情敌叫什么名字吗?多大年纪?做什么?秃头还是啤酒肚……嗯……”   “吵死了。”他伸手捂住我嘴巴死活不让我出声,就这样一路把我拖到小逸逸家。   反正后来的事我也记不清了,可能是酒精开始作用,脑袋晕晕沉沉恶心想吐,还忽然觉得很冷,却又不想盖被子,全身都痒,刺痛的痒,喉咙干咳,整个人像死掉一样。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说话,有很多人在说话,可是我听不清。接着有人背着我走了很长很长的路,长得我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在梦游。   最后,我沉底昏了过去,再没有任何感觉。昏过去那瞬间,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喊:乔逸,刑警大人,若能重来,再给我十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留在你身边,爱你。    ☆、七   睁开眼,阳光洒落我身上,房间里静悄悄的,仿佛可以听见远处渐响渐轻的脚步声。   我不由得叹气。是哪个魂淡忘记拉上窗帘,晒死我了。   “感觉怎么样?”有人在跟我说话。   “能听见我说话吗?”没等我回答,他又问了第二个问题,听起来,似乎挺着急。   我稍稍转头,看见危亦一身西装笔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略带疲倦看着我。   脑子里忽然想起他在毛里求斯守护她的那一夜,他应该也是这样疲倦吧,可惜她并没有看见。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果真不少。   他附身靠近我,用手背探我额头温度,自言自语:“还好。”继而又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我摇头,忽然脑子一激灵,连忙问他:“这是哪里?”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里攀升。   “S城医院。”他面不改色:“你不是想要回家吗?我带你回来了。”   我心里重重往下沉:“为什么在这时候回来?”我还没准备好要和小逸逸一家说再见,还没有准备好要回来见乔逸。   许是看见我不开心,他顿了顿,叹气:“你酒精过敏你知道吗?”   我盯着他,摇头。   他无奈:“你酒精过敏很严重,头晕呕吐全身起红疹,那里没有专业医生,情况很危险,我只好带你离开。”   我闷闷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红疹已经褪去,头晕呕吐等症状也消失不见,没有生命危险,很安全,他又救了我一次。   我记得他说过在彻底痊愈以前并不想离开那里,因为他不想遇见她。   我似乎又连累他了。   心里感激愧疚交加。   虽然能回家,可我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相反,我觉得很难过,难过于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我甚至连那个地方在地球的哪一块角落都不知道。   小逸逸会不会很伤心?上上爹一个人带着他们一群小孩会不会觉得很孤单?没有了绯闻男女主,村里的大妈会不会无聊?我还没来得及给鱼塘主人建议,建议他厕所建高一点,小隔间最好有门,而且,不要离居民区太远……   也许没有机会再见了吧,那场相遇本来就是一场意外,因意外而有交集,又因意外而分离,完全没有分开与再相聚的准备。   我觉得很难过,很想哭。明明昨天还在一起打闹,今天就已经相隔半球。未来无论地球怎么转,都不会有机会再见了吧。      “不要想太多,”危亦声音淡淡,却有股感染力:“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扯扯嘴角。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不联系你的家人?”他平静看我。   我忽然想起,急忙借他手机一用。爸妈可能已经在给我办头七了,我打算给他们诈诈尸。   电话很快就通了,里面传来妈妈经典的开场白:“哎,是我。”   我突然特别特别想他们二老,大概是劫后重生更加惜福了吧。我说:“妈,是我。”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接着又响起:“哦。”   我:“妈你怎么这么平静?”你女儿死里逃生,而且还是两次,激动点好吗。   “有什么好激动的,你不就跟乔逸去旅游了,秀啥恩爱啊。”   我:“……”   乔逸果然没告诉爸妈我出事的事。他都要结婚了,还以为能瞒到几时,爸妈也是迟钝,都不看新闻吗?连乔逸要结婚新娘不是我这件事都不知道,心里不免有点忿忿:“妈,感觉我不是你亲生的。”   妈:“嗯,那年发大水,你是被放在盆里随水飘来的。”   我:“妈!”   妈:“好了不说了,不然你疯起来会连自己都打,就这样了。”   我:“……”果然不是亲生的。   搁下手机,想了想,给单丹电话:“你在哪里?”   她悠悠回我:“距离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你在那头;思念是一座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你在里头。”   我:“……说人话。”   她:“我在夏威夷度假啦。”   我:“那我晚上去哪儿睡?”   她:“想我啦?我又不是你想睡就能睡的。”   我垂泪:“别开玩笑,我是认真的。”爸妈在另一个城市,离这儿十万八千里,我现在身无分文,完全就是无家可归。   “麦麦呢?”我忽然想起因为不爱说话经常被我和单丹忽略的麦麦,瞬间有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感觉。   “麦麦啊?”她那边顿了顿:“咦?去哪了?刚刚还在我身边来着……”   瞬间坠空。   “你怎么了?”她随口问。   我若有所思,低声问她:“你最近有看新闻吗?”   她说:“我和麦麦在欧洲游荡一月后又转战北美洲,已经两月不知新闻为何物。”   “微博微信腾讯等通讯新闻也不看?”   “看帅哥就够了,看那些东西多无聊。”   我失落。难怪连乔逸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心里有很多话想找她述说,却因她不知道而不知从何开口。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声音着急起来,似乎察觉我不在状态。   我低低回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再见。”   她:“……”   我断线,把手机递给危亦,难过。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偏偏是今天回到S城,偏偏今天单丹麦麦都不在,偏偏今天是他结婚前一天……   我很怕,很怕自己忽然疯起来就不管不顾冲去找他。   “危亦,”我有气无力,甚至有些低声下气:“能不能收留我一个晚上?只一个晚上,过了今晚我就走。”   他沉默,随后点头。也许是因为穿了西装的缘故,连点头都让我觉得很深邃,很有压迫感。   转头望天花板,闭目,告诫自己。离开吧,不要当被人唾弃的小三,不要给他扣上渣渣的帽子,不要让心中神圣的三年爱情因小三之名而被玷污。The best of love is leaving.      该消失的症状已经消失,医生给我开了几副药之后就让我出院了。住院用的是危亦的名字,取药付钱也是。所以当我站在取药窗口拿药时,护士对着电脑信息第N遍问我:“请问你真的是危‘先生’吗?”先生两字咬得很重。   “是的是的是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就长这样就这样就这样。”   护士小姐不放心,又看一眼我乱糟糟的头发和被宽大病服掩盖不太明显的女性特征,无奈把药递给我:“好吧,危先生按照说明书服药就好。”   我点头,在她第N加一遍问重复的问题前转身离开,危亦刚好迎面走来,淡淡说:“药我来取就好了,穿着病服还到处乱跑,助理给你准备了一件裙子,你去试试。”   我转头看护士小姐,护士小姐也看我,眼神很古怪,我只好朝她笑笑。这回换危亦奇怪的看着我们,在护士小姐拆穿之前我赶紧拖他离开犯罪现场。      危亦果然很有钱,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时就有的感悟。当然,第一次见他更多的感悟是这个男人很有品味,且眼光独到,独到至连别墅都能建成空中花园。   我对着空中别墅咽口水,忍不住摇头叹息:“太奢侈,太奢侈。”   他回头不以为然地看我,我连忙改口:“会设置,会设置。”   他不理我,领着我直奔屋里。   其实乔逸也很有钱,若真要买,这样的空中别墅恐怕他也能买十座,不过他习惯低调,相处三年这种低调潜移默化影响着我,以致于我见豪宅时如此大惊小怪。   说起大惊小怪,这件事纯属小巫啊。就在我被危亦收留在空中别墅十分钟之后,一个身着正装的男人出现在别墅里,一脸严谨对着比自己小十岁左右的危亦毕恭毕敬:“总裁,请过目。”   我下巴嗑地上了啊,总裁,他这么年轻居然已经是总裁,更重要的是,那个毛里求斯女居然选择离开他,神啊,请让我穿越回去看看怎么一回事吧。   大概是我大惊小怪的表情打扰到他,他稍稍瞟了我一眼,放低声音对眼前的男人说:“明天早上八点过来取。”   “好的总裁。”男人走了,临走时很礼貌对我点头,我回以一笑。   “你居然是总裁?”我不信:“你是什么总裁?”国内还是国际?   “说了你也不懂。”他合上文件,脸上表情没有见员工时的严谨,不过依旧高冷:“过了今晚,你明天就有去处了?”   经他一问,我不由得又陷入沉思。哪里有什么去处,身无分文,连身份证都毁了,能去哪儿。   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如果你没地方去,我……不介意长期收留你。”他声音淡淡的,只是不知为什么顿了一下。   大概是觉得勉强吧。我一向脸皮很厚,但是这种强人所难的事实在很难死皮赖脸,所以还是乖乖离开吧。   “能不能借你钱用一用,等我回家了就可以还你。”我声音弱弱的,连自己都觉得很悲催。   他半天没声音,我猜他大概在想能给我多少,因为他堂堂总裁让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女生还一顿饭的钱实在太小气。   不过他一开口,我就知道自己完全在自作多情了。   “借给你,你真的会还吗?”   “呃……”我瞠目:“我又不是无赖,怎么会不还。”   “那麻烦你把家庭住址及联系电话填一下,日后方便我追债。”   我:“……”危亦你真是够了。      夜里风很凉,我睡不着,走出窗台看夜景。这座别墅建在盘旋的山脚下,有溪流,有青山,白天很清静,夜晚更静谧,危亦从S城驱车到这里一共花了……花了很长时间,反正长得我在车上睡着了,醒来还没到。   其实我没有心情欣赏,只是一味觉得离S城远一点,就能离乔逸远一点,这样就能离冲动更远一点。冲动是魔鬼,魔鬼害死人。   不知在窗台坐了多久,危亦一身清凉站在旁边的窗台看我:“还没睡?”   我:“嗯。”   他默默看着远方,眼神幽黑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我心里难受,忍不住问他:“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不会爱她?”   他沉默,静谧的夜里死寂沉沉。   我自言自语:“我想,再给我十次机会,我依然会选择爱他。”   他转头看我,月光下的目光出奇温和:“他离开你,却有人来到你身边,给你另一种幸福。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也许吧,有人走,自然会有人来。只是其中的心情,恐怕难以相提并论。不知谁说,爱情只会锦上添花,从来不会雪中送炭。   我想这句话是正确的,至少对我这个什么都拼得一塌糊涂的人来说,是正确的。   “你不是还有文件要处理?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如果是,我马上回去睡觉。   “嗯,”他点头:“所以你过来帮我煮一杯咖啡。”   我:“……看在我失恋的份上,能不能就放我去睡觉了?”   他:“不能。”   我:“为什么?”   他:“因为我也失恋了。”   我:“……”好吧,我只顾着自己难过,给忘了。   煮咖啡这种高级又讲究的东西,我怎么会懂,乔逸向来很少喝咖啡,因为咖啡会加重心脏负担,所以我从来都不用学煮咖啡,甚至都不需要学习品尝咖啡。   在咖啡机旁边悉悉索索摸索一阵后,我终于无奈放弃。危亦似乎刚好有空,缓步走过来,见我什么都没开始,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来到我身边:“不会?”   “嗯。”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他似乎真的很有空,十分有耐心站在我身边教我,先怎么怎么样,后怎么怎么样,说得非常清晰,但我不是那种别人说得清晰了就能懂的人。乔逸当初教我知识的时候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见我不懂,危亦耐心重新给我说了一遍,可我还是不懂。   “算了。”他语气很无奈。   大概是因为我正处于脆弱时期,忽然听见无奈的语气,觉得心里很受伤。   以前乔逸教不会我的时候,最先反思的都是他自己,反思他说的是不是太深奥,反思有没有更简单易懂更适合我的方式,反思最多花多长时间能让我学会。   我也知道是自己反应太迟钝,可是乔逸的自我反思很能安慰我,更能保护我自卑的心灵。   不经意的对比之后,我不觉更想他了。   “你……”危亦似乎察觉到我不开心,说话带了一丝试探:“是不是累了?”   “嗯。”我只能点头。   他愣了一下,仔细的看了我两眼,才说:“累了就去休息吧。”   “嗯。”我心不在焉点头。   他看着我慢慢走开,伸出手似乎想拉我,却又收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   真奇怪,我不开心,他叹什么气,该叹气的人是我好吗。      回到房间,我更加一点睡意都没有,满脑子都是乔逸的好,我忽然很害怕,很怕他真的和别人结婚了,这意味着从此以后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我甚至恶毒的觉得,在他结婚以前毁掉他的婚礼好让自己多一次机会。甚至更没骨气的觉得,如果他结婚以后,还想要养着我当小三,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能留在他身边。   可是,怎么能。   眼泪哗哗就流下来。   我陷入自己设下的思想陷阱不能自拔。放或不放,我都会难过。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很害怕,害怕以后没有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八   夜夜睁眼到天明是什么感觉,我终于体会到了。天还没亮,我已经洗漱完毕准备离开。不过我自己准备没用,还得危亦准备好才能带我离开。   去客厅等他,发现他书房里隐隐透着光,大概也醒了。   我坐下,望着他房门,发呆。没过多久,灯灭了,门开了,他依旧一身清凉走出来。见我呆坐在客厅望着他的房门,不觉疑惑看我,转而露出我无法理解的笑意。   “早。”我懒洋洋打招呼。   “早。”他表情柔和,站在原地默默看我。   “你什么时候能送我离开?还有,你还没借钱给我。”我直入主题,怕不说一会儿心不在焉的可能就忘了。   他眼里的笑意敛了敛,微微不可思议看着我:“你起这么早,是为了向我借钱?”   “嗯。”我老实点头。   他默默点头,整个人站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看起来似乎又恢复之前的高冷,带着距离感。   他没回答,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样和他并肩坐着,各自沉默,沉思。   许久,他缓缓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喑哑,气氛忽然就沉寂了。   我低声:“反正以后也不会见面了,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这是实话,他和乔逸对我而言,都是不该有的交集。而且,这是他告诉我的话。   他抬头看我,眼神藏着我看不懂的深沉:“你离开以后,就不打算再见我了?”   “放心啦,”我保证:“钱一定会还你的。”   他不语,只是望着我,试图在我脸上寻找着什么。   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不自在的咽口水,结果,呛到了。果然人倒霉了会连咽口水都能呛着。   他居然笑了,我觉得很莫名其妙。   因为我的呛咳,他心情忽然转好,转头看时间,拿起桌上的手机,很淡定说:“时间刚刚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疑惑:“不是要送我回家吗?”   他:“我看你心情不太好,带你去参加一个宴会。本来觉得那种场合太浪费时间不去也罢,不过带你去,感觉就不一样了。”   我:“……”能不能告诉我什么叫带我去感觉就不一样了?如果我不是知道你有深爱的人,分分钟想入非非。      像危亦这样的总裁,身边的女伴也一定很耀眼,如日月星辰,如太阳女神,如现在的我。   呃……这只是我的心里活动,好不好看是别人说的,我说了不算。   危亦带着我来到会场门口放下,独自停车去了。虽然我身为小平民,但是因乔逸的关系,再高大上的场合我也能hold得住,而且要多女神有多女神。   四下观望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婚宴,会场有很多警务人员,出入都要检查,搞得跟过安检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里面是两国联婚。   新郎新娘的照片就摆放在会场两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婚纱照,甚至连合照都没有。   扫视完一侧,发现全是新娘的照片,叫禅彤,很女神。   那么一定是新郎长得歪瓜裂枣了。   不过禅彤这个名字……好像很耳熟,我歪着脑袋想了老半天才猛然想起。   天,这不是危亦的前女友禅彤吗?他、他……居然带我来参加她的婚礼。   惊讶的咽下口水,下意识转身往另一侧扫过去。我想知道她为了权势能自我牺牲到哪种程度,那个横刀夺爱我意想中秃头啤酒肚中年猥琐的官员长什么样。   现场唯一一张新郎的照片很快就映入我眼帘。深蓝色海水,阳光透过丛林散出珍珠光芒,千束万束映衬在他身后,他一身休闲靠在游艇上,脸上平和笑意隐隐,耀眼夺目。   是乔逸!   那张照片,还是我给他拍的。   整个人仿佛被当头一击,我浑浑噩噩站着,如同行尸走肉,惊愕得没有半点知觉。   他不秃头没有啤酒肚,正值青春年华,拥有世界云端上的优秀,连危亦都无法譬及。   世界突然坍塌了。   我怎么会以为舍弃了危亦的毛里求斯女一定只是为了权势,说不定还是因为爱情,因为乔逸。   忽然明白起来,难怪会场有那么多警务人员,原来这是他的婚礼,这是他的婚礼!   瞬间觉得全身乏力,这是什么情况,抛弃了危亦的毛里求斯女去往乔逸身边,而被乔逸抛弃的我却落到危亦身边。果然同是天涯沦落人,沦落天涯不是人。   乔逸……他要结婚了。可是,他的新娘却是为了他的权势,而且抛弃一个在异国他乡守护她整整一夜的男人。   我想,我不能让这样的女人嫁给他。   忽然意志坚定。我要见他,我要告诉他禅彤心里的想法,不管他会不会选择继续婚礼,至少他有权力知道真相。   如果硬闯,被警务人员拿下是意料中的事。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更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唯一知道的万能女保镖,恐怕不在这里,说不定已经被他辞了。   我要冷静,冷静等危亦回来,是他把我带到这儿,他一定有办法让我进去。   强制镇定,脸上尽量平静,危亦回来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手脚冰凉。   危亦不愧是管理者,一眼就看穿我的强装镇定。   可是我不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因为他并不知道我的那个“他”,正是他的情敌,今天的新郎。   世界真是小,下一个半球,居然就相遇了。      危亦果真能把我带入会场,可是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或者是他以为我哪根筋不对,一进会场就紧紧拽着我,一刻都不放松。   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阵容。整个会场都是上层官员以及来自世界各国的刑警代表,不持枪者少之又少,我和危亦就是其中之二。   我似乎有点明白禅彤为什么会放弃危亦了。一直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像危亦这样的金主一定什么都可以有。可是这样的权势,不是有钱就能换来的。有时候,钱并不能完全等同于权。   第N次抽手无果,我心急如焚,乔逸还没出现,危亦又来添乱,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如坐针毡整整一个小时,婚车才缓缓出现在会场。   退却每每都是这种时刻滋生。我不断不断告诉自己,不能逃,还没交锋,怎么能低头,那是乔逸的幸福,我不能输。   婚车停在红地毯上,一切都在我眼前成慢镜头播放。车门打开,身着雪白婚纱的新娘首先出现在众人面前,一片厚重的掌声响起,在她自信优雅的微笑中,危亦默默抽回了手。   还是很在乎吧。心里的难过可以隐藏,可是不经意的动作却暴露一切。我和他从一开始就同病相怜到现在,他带着衷心的祝福来参加她的婚礼,可是我要向新郎泄露她内心真正的想法,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要破坏她的婚礼。而破坏的理由,还是出自他之口,我觉得很对不起他。   车的另一门打开,乔逸缓缓踏出来,一身白色西装白色领带白色皮鞋白色手套,犹如踩在世界云端上,世界仿佛都静止了,我清楚听见自己碎裂的心还残存着跳动,一、二、三……   蓦然从座上腾起朝他飞奔过去。   乔逸,我爱你,请不要娶她。      “Don't shoot!”乔逸偏冷的语调忽然在空中响起,脸上表情冷峻。   空气沉寂下来,一股肃杀气息悄然流动。   众人惊愕,下意识做护枪动作。   乔逸大步来到我面前,眼里满满都是不可思议。   刑警大人,你果然是其中反应最快的人没有之一。   “然然?”他伸手抓住我,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在眼里攀升:“你没有死?”   “嗯。”我哽咽:“对,还来得及参加你的婚礼。”   ……这是什么跟什么。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是你。”他不由得嘴角一扬,大手一伸,就把我带入怀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紧紧抱着我,连呼吸都带了哽咽。   此情此景不掉泪的女子都是女汉子。我眼泪擦在他西装上,晕出一大圈。   “yi?”一旁的禅彤突然发出声音,我以为她在喊乔逸,偏头一看,原来她在喊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的危亦。   危亦大概怕自己失控不敢看她,微冷的眼神直视着乔逸,看起来更严肃更难以接近,尤其语气更高冷:“乔先生,我不认为你可以当着新娘的面拥抱另外一个女人。”   我愣在原地。他这是在替禅彤抱不平,我又用了另外一种方式间接伤害他。   危亦,对不起,不小心伤害了你爱的人。   我心里很愧疚。   转头一看。哎哟妈呀,整个会场的人都在看着我们,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眼神明显在猜测我和乔逸的关系。   我忽然意识到,这是乔逸的婚礼,除了他的新娘,其他有暧昧的女子,都是小三。   可耻在心里滋生。我甚至不敢看旁边的新娘一眼。   会场里一定有他的父母,我这样冒冒失失就冲出来,和他当初安排的计划完全截然相反,恐怕连最渺小被接受的希望都没有了。   “你是?”乔逸声音平静。他向来冷静。   “危亦。”危亦声音冷淡,总裁高高在上的气势不小心就侧漏出来。   我觉得很有压力。   乔逸稍稍低头看我一眼,虽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误会了。   我想解释,但明显这场合不合适。   “今天情况特殊,你先回去等我,我把事情处理好就去找你。”乔逸环过我带着我往一侧走。   新娘禅彤僵在原地看着我们,包括整个会场的人,似乎都不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危亦突然伸手扣住我,走近,声音低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在看我,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我恍然大悟。我在做什么,乔逸刚入选下任国刑主席候选者,若是传出有小三的丑闻,必然会影响他的竞选,我这样公然出现,会毁了他。   冷汗涔涔冒出来,我转头看了看乔逸带着疑问的表情,悄悄推开他。   他的反应任何时候都无人能及。我才刚动手,他已经反过来扣住我。   危亦的手瞬间也伸了上来。   乔逸很少发脾气,可是一旦他发脾气,会很可怕。他身上一直有种不怒而威的威严,无形中给人深深的压迫感。   我在他们之间半点不敢动弹。   “乔先生,”危亦声音很低很冷:“如果你真的爱她,请不要给她扣上小三的罪名,等你处理好这些事,再来找她。”   乔逸不语,对峙局面保持。似乎被危亦说中了,他沉默中看我,不得已,缓缓放手。   禅彤很快上来挽住他的手,笑容依旧迷人:“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呢,什么误会以后再说,先把场面圆过去。”   我无言看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比我聪明比我落落大方。   “走。”危亦拉过我,以一种圆场的方式离开。   禅彤的目光似乎停留在危亦牵着我的手上,眼底有种不能言说的伤痛,那种伤痛,就像我看她挽着乔逸时的伤痛一样。   乔逸一动不动看着我,犹如那日我上飞机时他默默站在外面一样。   时间仿佛错开了,我们就这样错开,各自陪在另一个人身边,目送对方离开。      危亦的车飞快驶进车流中,远远离开他的婚礼现场。我被安全带紧紧拴在车里,从呜咽变成大哭。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结婚了,再也回不去了。   三年的美好都成为过去,他已多了一个枕边人,一个让他保护让他教近身格斗术让他时刻记挂的人。   不是我。   那个人不是我。   再也不会是我。   ……      一直在高速路上行驶的车不知何时已停在空旷大桥上,危亦递过来一盒纸,声音低冷:“哭什么?”   我含糊擦眼泪,闷闷对他说:“对不起。”   他没答话,过了许久,沉沉问:“对不起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对不起他。   他忽然俯身过来扳过我,声音低沉:“坚强一点,坚持一点,坚定一点,不要伤害别人也不要伤害自己,不要当小三!”   我措愣抬头看他,他眼神坚定,仿佛在做什么决定。他虽然不明说,但我知道他害怕我会当小三伤害禅彤,大概是因为我那句“对不起”让他起了误会,也大概是自己看见乔逸之后动摇得太明显,才会让他心存防备。   “答应我!”得不到我的回答,他显然有些沉不住气,抓着我肩膀的手不觉也加了力度。   我点头又怎样,答应又怎样,自己都没有把握控制自己,怎么能答应。   “拿出你的傲气来,告诉自己,你可以。”他眼眸坚定,声音有着不可抗拒的魄力,逼得我不得不把自己仅存的一点点自尊激出来大声乱吼:“我不要当小三,我不要当小三,我不要当小三!”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也不管我是不是在发疯,得到我的回应他如释负重,鼓励般摸摸我的头,转身驱车离去。   我被自尊心拉回一点理智,小声提醒他:“我不当小三,不代表别人不会当。”乔逸身边多的是垂涎他的人,而且个个都是女神。   危亦嘴角扯了扯,露出轻松的表情:“只要不是你就好。”   我撇嘴。太看得起我。      很快,我们回到危亦的另一间别墅,他果然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站宽大客厅里,我忍不住问:“不是要送我回家吗?怎么又回你家了?”   他正在解西装扣子,眼神示意我过去帮他解领带。   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听话,乖乖蹭过去替他解。   大概是乔逸极少穿西装的原因,我解领带的动作很笨拙。自己觉得很丢脸,忍不住抬头看危亦,他正低着头看我,表情严肃眼神深邃,里面装着我看不懂的东西。   “你现在处于特殊的危险时期,需要有个人时不时提醒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就委屈一点,充当那个给你敲警钟的人。”他声音很平静。   我默默接过他脱下的西装,默默挂好,默默不语。   “以后你就住这里,这是钥匙。”他叮当一声就把一串钥匙扣进我手里。   不是吧。我差点没掉下巴。他是多有钱,居然随随便便就把别墅钥匙交给别人。   “你经常这样给女生送房子吗?”我没忍住,问了出来。   他偏头,一脸正经:“首先,我没那么多房子可以送;其次,我没有给女生送过房子;最后,我还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好吧。我只是口误,并没有认为他会给我送房子,况且我还是他最爱的毛里求斯女的情敌。   “你安心住着,缺什么可以告诉我,去哪也要提前跟我说,我同意你才能走。另外,你有义务替我照顾好房子,我下班之后会过来住,顺便监督你。”他脸不红气不喘。   我心里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怎么感觉气氛很奇妙,关系也很奇妙,我怎么突然之间就被他掌控了?我真是命犯牢狱之灾啊,刚被一个人监控完又被另外一个人监控。   “能不能说不?”我要回家。   “不能。”他无情拒绝我。   我垂头,只好一语不发。   见我没反抗,他心情大好,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养眼:“你叫什么名字?”   我木呐看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又笑了,似乎心情真的很好,我不禁皱眉。   在此之前我一直顾着自己难过,没考虑过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乔逸究竟有没有爱上毛里求斯女禅彤。如果……虽然很心痛,可如果乔逸真的爱上禅彤,那么危亦的存在,就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因子,因为他同样可能伤害乔逸。   此时此刻,悲哀的我心里升起同危亦一样悲哀的心理,我要看着他,不让他有机会伤害乔逸。   原来同病不止相怜,还会相防。      然后,我就在危亦的别墅里心安理得的住下了。   我不会做饭,危亦也不会。他下班回来以为等他的是一桌香喷喷的晚餐,结果等来两份外卖。   他一边解西装一边嫌弃:“我觉得有必要送你去学厨。”   我哼哼两声没说话。那是我在他别墅的第三天,而这三天里,乔逸没有任何消息。      我想,也许是去度蜜月了。   囫囵吞下一口白开水,被烫着了,烫得眼泪滚滚。    ☆、九   一星期后,我没等到乔逸,却等来了禅彤。   我没给她开门,她自己拿着另一串钥匙开门进来。   我在屋子里后知后觉。危亦有个不良习惯,就是不爱掏钥匙开门,每每总是等我去开门顺道迎接他。   所以当门被打开时,我其实还觉得纳闷,以为他突然良心发现不麻烦我了。转个头才看见另有其人。   禅彤看见我的神情不亚于看见我正吞着一口苍蝇。相比之下,我的惊讶就显得太淡定了。   一点都不奇怪,连我这样的陌生人都能有钥匙,何况是她。   只是我发现,好像任何阿猫阿狗都能有他家钥匙,就连来做饭打扫的钟点工阿姨都有钥匙,我晕。   “Who are you”她先声夺人反客为主。   我淡定咽口水:“喝点什么?”   她没换鞋,踩着七八公分的高跟鞋来到我面前,大概是我坐着她站着,高高在上的气势一下子就紧逼而来:“Who are youwhy do you sit in therewhere is Yi”   我淡定站起来,视线一下子平齐,原来她比我矮一双高跟鞋的距离。   “喝点什么?”大概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我一点都不想看她。   “你是谁?”她耐着性子,终于用中文问。   我略微点头:“我是谁不重要。如果你要找危亦,那么请于18点30分再来。或者多等一会儿,他应该快到了。”   她一把拽住我,脸色有些苍白:“你为什么这么嚣张?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惊讶。我哪里嚣张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且我和危亦又没有什么特殊关系,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和乔逸又是什么关系?”她继续问。   大概是因为她提到了乔逸,我开始觉得她有些强势,不淡定在身体里游走。   “你和乔逸又是什么关系?”我反问她。   她愣了一下,转而笑,一丝冷笑:“婚礼上你不是看见了?我是他妻子。”   疼痛在心里大片大片蔓延。可理智告诉我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换我咄咄逼问:“所以你现在独自到前男友家来是几个意思?带着一股女主人的口吻逼问其他人是几个意思?这么余情未了暧昧不明是几个意思?”   她既然已经选择乔逸,就应该好好珍惜,为什么每一次都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显然被我吓着了,愣愣的看着我,半天哑口无言。   我绕开她去倒水喝,压压心里的火气,也压压眼里的雾气。   她忽然安静下来,整个人像被拔了刺的刺猬,平静无害的:“如果我答应你以后不再见危亦,你是否能答应我以后不再见乔逸?”   我搁下水杯,瓷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听见自己斩钉截铁的声音:“好。”   她见不见危亦其实与我无关,可是与乔逸有关。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但是我不能让她给乔逸戴绿帽子,我不要她玷污我心中那个世界云端上的男人。   她没说话,搁下手里的钥匙,走了。她开门那一刻,我看见站在门外一脸铁青的危亦。   她没止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家伙,居然任何情况下都能对危亦视若无睹。   可这样也好,至少我能相信她真的做得到。   危亦定定站在门口,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推门进来,来到我身边,语气平淡:“我和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她只是过来还钥匙。”   “是吗?”我听见自己声音冷冷淡淡,没音没调。   “嗯。”他拿过我隔下的水杯,虽然表情淡然无事,可杯子里的水晃得太明显,让我无法忽视。   算了。不该处处和他针锋相对。   “饿了吗?”我尽量缓和语气。   “嗯。”他点头,隔置水杯时瓷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不亚于我。   我想,他也许比我更难过。至少我并不需要隐藏。   “出去吃怎么样?”我扯扯嘴角:“出去吃顺便兜兜风。”   他表情略微缓和:“好。”   随后我们出发了。   路上危亦虽然没有反常的举动,但他很明显不开心,因为整个人看起来高冷得不行,处处带着距离感。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在路上。又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还在路上。再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依旧在路上。   我忍不住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吃饭?”怎么吃个饭这么艰难。   “嗯。”他低声:“就到了。”   听起来像在自言自语。   我心里不禁跟着失落。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他的失落弄得我也失落了。我和他本来是这个世界上最该相互取暖的人,可却因各自爱的人相互防备,想想都觉得心塞。   “危亦,”我小心翼翼的:“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不开心?”   他像忽然拉回思绪般转头看我:“我看起来不开心吗?”   “嗯。”我点头。   他微微笑了笑,顷刻间又亲切不少:“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等我想清楚再告诉你。”   我:“那你还要想多久?”   他:“你想知道?”   我:“不是,我饿了。”   他:“……”   我:“你已经开了将近两小时。”   他:“……”      在我充满哀怨的眼神控诉下,他终于在五分钟之后找到吃饭地点。下车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他:“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他边领着我往前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就在前面。”   我转头看去,发现前面的大道正是通往他家唯一一条主干道,从这里开车过去不超过十分钟。然而,他居然带着差点饿死在路上的我兜了几近两小时。   当场泪奔。   吃饭的间隙,我接到来自两个古人的电话:“你在哪里?还好吗?我和麦麦看新闻了,我们回国了,你不要难过,我们会在你身边。”   我淡定吞下一口牛肉:“刚到吗?”   “嗯。你在哪里?我们去找你。”   我:“洗洗睡吧。”   “……然然,你别这样嘛。”单丹声音哽咽。   我抹汗:“我只是觉得你们刚到应该很累,先休息吧,我要想不开现在就真是我在里头你在外头了。”   危亦抬眼看我。   “然然……”单丹一副要哭的架势。   “快带麦麦一起睡吧。挂了挂了。”然后我就挂了。   危亦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若无其事继续吃牛排。   然而我做梦都想不到,一个月前还毫无关系的四个人,就是危亦,我,单丹和麦麦,居然会在我挂电话半小时后,一起回了危亦家!   万万没想到啊!   预知前事如何,且听我慢慢分析。   在我上洗手间的间隙,麦麦又一次打电话过来,危亦接了,因为那是他的手机。麦麦哭着喊着要见我,危亦就说了餐厅的地址。然后就在不远处的她拉着单丹就过来了。与此同时我在洗手间里走神。   当我回到餐桌时,她俩红着眼圈一副准备开哭的模样把我吓愣在原地。怕她们疯起来连我都打,我赶紧拖她们离开,可是危亦不同意我离开他的魔掌,僵持不下,我们就一起回到了危亦家。      回到危亦家的情况是,麦麦和单丹一脸惊愕仿佛发现原始部落的表情,我心里其实很纳闷,这两人说是我朋友倒不如说是乔逸介绍过来的朋友,她们的见识应该很广博才对,可她们的反应就跟刚从黄土高坡上出来的人一样,我很百思不得其解。   “坐。”危亦大手一伸。   我坐下了,准备倒水喝,抬头一看,发现他们三人站着。   我疑惑看她们。   单丹一脸不可思议:“然然,你……你们……同居了?”   我差点没背过气:“同居?”   “你们的衣服……”她指着不远处堆放在一起男女不分的衣服。   我一口血哽在喉咙。那个、那个钟点工阿姨怎么回事,居然把我和危亦的underclothes 放在一起。这情况,我是去拿走我的衣服好,还是拿走他的衣服好?或者是都拿走?   危亦也愣在原地,脸上表情尴尬,刚抬脚踏出去,又似乎觉得不妥,停下来对我说:“去收拾一下。”   我哦了声,乖乖奔过去收拾。   麦麦和单丹对我这副小媳妇儿的样子目瞪口呆。   在房间里分门别类的时候心里突然觉得奇怪,以前经常给乔逸收拾衣服也没觉得不妥,可今天把危亦的衣服塞进储衣间心里怎么觉得有一丝猥琐呢?   等我回到客厅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开心心的聊上了。我路过的时候都没空理我,搞得我不禁感叹,到底是来陪谁的。      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这两个还没调过时差的人开始格外兴奋,拉着我东问西问,全都是关于乔逸的婚礼。   我没想好,什么都不敢说,怕她们两一个冲动奔过去给禅彤丢小石子。虽然我和禅彤分外不能容忍彼此的存在,但是丢小石子这种事我不屑做,我只会拿大石头在角落等她。   糊弄人是我的专长啊,两三句话就把她们两弄糊住了,然后倒头大睡。   一觉醒来,又是晴天。只是阳光不够温暖。   危亦居然没有去上班,我站在门口惊讶看他:“睡过头了?”   他淡然喝咖啡:“今天周末。”   “噢。”我默默点头,好心提醒他:“听说喝咖啡容易得心脏病。”   他:“……”   我:“而且你经常没日没夜工作,很容易英年早逝的。”   他搁下咖啡,一脸黑线:“……”   我走到一旁坐下,刚触到软软的坐垫,门铃就响了。抬眼朝他动动眉毛,找你的你去开。   他把视线转到电脑上,对我视而不见。   我只好狗腿的去开门。   这一门,开得我差点把自己脑袋给夹了。   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日夜思念的国际刑警大人。   他一身休闲立着,看见我给他开门,脸上微微扬起暖暖的笑意。   我想笑,却扯不动嘴角。站在门口愣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走吧。”他先开了口。   “去哪?”我莫名其妙,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问他的时候人已经关上门走出来了。   “回家。”他朝我伸手,动作自然的拉过我。   与此同时门被打开了,危亦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看着我们。   我有点尴尬。   乔逸转身对危亦微微点头:“谢谢危先生这几日对安然的照顾,有机会再请你吃饭。”   危亦转头看我。   我点头:“噢,安然就是我。”   危亦漠然,带着距离感看乔逸:“有女主人的地方不适合她,你没有理由把她带走。”   我愣了愣,不觉垂下头。   是啊,我怎么会忘了昨天禅彤说过的话。乔逸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乔逸,他结婚了,有了他该负的责任。再回他身边,我不是女友,而是小三。   乔逸平静看他:“我不会让她变成小三。她是我女朋友,我有理由带她走。”   心里忽然暖起来。   可是,禅彤说他们已经结婚了。那么他说的不会让我变成小三,是指他只是单纯的带我走吗?还是他们其实并没有结婚?   “安然,”危亦突然喊我:“现在不是时候。”   我恍恍。一遇上乔逸我就方寸大乱,果然谈恋爱的女生情商为零。的确还不是跟他回去的时候,我连他心里什么打算都不知道。可我就是很相信他,就像过去的三年,对他的每一件事都有着十足的信任。   乔逸并没有反驳危亦,也没有强行把我带走,而是静静等待我的决定。   我想了想,觉得该问的话应该要问:“我想知道……”   乔逸静静看我,默默等我下文。   “你和禅彤,已经结婚了?”心里很忐忑,就怕从他嘴里听见“是”这个字。   “没有。”他眼神真切。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心里不踏实,又多问一遍,反正多问一遍又不会多长一块肉:“你们没有领证吗?”   乔逸答:“没有”,继而低声说:“你要相信我。”   相信。我露出大大的笑容,转眼看危亦:“你看,他们没有结婚,你还有机会噢。”   如果最后我和刑警大人在一起,危亦能找回他爱的禅彤,其实也很完美啊。   危亦大概习惯了对陌生人冰冷冷的样子,即使听见乔逸和禅彤没有结婚的消息,可能心里得瑟死了脸上也没露出半分表情。   真是能忍啊。我给九十九分。   乔逸看了他一眼,低头看我,眼中似乎有什么闪过。   “打扰了。”乔逸礼貌的对危亦点个头,牵着我就走。   我边走边笑着回头朝危亦挥手再见。看,我没有借你的钱,也不用你千辛万苦防着,更重要的是你爱的人还没有结婚,多么愉快的结局。还不偷笑,卡在门口中愣愣看着我干嘛,我没有偷你家的东西,不必这么恋恋不舍。      回海景别墅之前,乔逸带我去派出所,我以为他有案子也就没多问。后来有人安排我“正襟危坐”看镜头,我不由得愣了一下,为什么要拍我?   转头看乔逸。   他很平和的:“补身份证。”   我“噢”了声,后知后觉的说:“补身份证不是应该回户口所在地吗?”   摄影师不由一笑:“你不知道他是国际级警务人员吗?”   乔逸不动声色看着我。   我才明白。刑警大人了不起,国际刑警大人更了不起。   很标准的露出八颗牙齿,三秒钟后摄影师喊乔逸:“你看这样行吗?要不要再美白一下?”   我疑惑:“身份证照片还能P的吗?”   乔逸和摄影师同时转头看我,脸上挂着暖暖的笑:“就这样吧。”   我很没有自主权的由刑警大人决定了。      回了家,一股很熟悉的海潮气息迎面扑来,不由得心神愉悦,把窗户打开,面朝大海。   乔逸默默看着我,笑而不语。   我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却不知从何问起,想着想着,忽然想起单丹和麦麦被我丢在危亦家。   不知道想要安慰我的她们一觉醒来发现我已经跟乔逸回家了,会有什么反应。   “想什么?过来。”乔逸坐沙发朝我招手,早晨阳光从窗外洒进来,那盆已经死掉两个多月的仙人掌还在原来的角落,一切如同那日上飞机前的早晨。   我像小汪汪一样乖乖来到他身边。   “给我说说你坠机的经过。”他很平静的观察我的表情。   我理了理思路,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叙述给他听。没敢提拉肚子那件事,不敢让节操再碎一次。   他看起来很平静,只是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什么。   “乔逸。”我轻轻喊了声。   他回过神,眼眸温和:“怎么了?”   我想问,可是看着他的眼睛就问不出口,只好倒下去抱住他。   他顺手扶住我:“想问什么?”   我弱弱的开口:“我失踪之后,你有找过我吗?”   “嗯,”他声音低柔:“能动用的国际关系都动用了,只差没把你伪装成犯罪分子进行全球搜捕。”   心里小小的暖了一下:“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爸妈?还有其他人。”   他:“……我开不了口。”   我:“可是,你要结婚了也没告诉他们。”   他把我从腰间扶起来,一种很无奈的感觉:“政治婚姻,可有可无,没必要告诉他们。”   我哭丧着脸:“你不是说会娶我吗?”居然在我“尸骨未寒”的时候大婚。   他沉默。   我继续弱弱的:“那个禅彤……”   他很自觉的解释:“认识半年。”   我闷闷“噢”了声,问:“你喜欢她吗?”   他无奈看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喜欢她?”   他:“我如果喜欢她,你就不在这了。”   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继续下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   他很耐心:“谁都一样。”   “包括我吗?”我小心看他。   他头疼看我:“你说呢?”   我不知道。也不敢继续追问,只好下一个问题:“那她喜欢你吗?”如果她喜欢你,我会告诉她眼光不错,然后拿好大石头在角落等她。   他:“不知道,可能喜欢危亦吧。”   “咦?你看出来了?”   “嗯。”他点头,莫名看了我一眼。   我觉得没什么可问的了,准备从沙发上起来,他突然单手抱住我,我一晃神,又坐了下来。   我以为他有话要说,可是坐了很久,他还是没有开口。   我不得不开口:“乔逸?”   “嗯。”他低声。   “你怎么了?”我有点不安。他很少这样,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该不会我出事的时候他悲伤过度酒后神智不清把禅彤给办了所以才要结婚的吧?   我一时脑洞大开。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想多抱你一会儿。”   ……这么直白。   我有点犯难。要不要转身回抱他?可是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了,转个身有点困难。   “乔逸……”我支支吾吾:“你抱好了吗?”   他:“嗯?”   我:“我饿了,你去煮早餐好不好?”   他默默笑了笑,松开我闲庭信步去下厨。   我偷偷笑了一下。终于可以不用再吃外卖了。   他和禅彤之间,我的意思是,还要不要告诉他禅彤想要嫁给他的真正原因?不过他也说了,政治婚姻,大概他也是知道的吧。    ☆、十   自乔逸以为我再回不来之后,这座海景别墅就不再是他的秘密了。除了万能女保镖之外,他的爸妈,单丹麦麦甚至是禅彤,都知道了。我回到海景别墅那日,禅彤就找上门来了。   那天他正在厨房从容忙着早餐,我悠悠闲闲横躺在沙发上享受着久违的阳光。大概离开许久又是失而复得,连趴着看他都觉得满满都是幸福。   门铃突然响了,打开监控视频,禅彤的身影蓦然出现在屏幕上。   转头去看乔逸,他正朝我看过来,沉默看我一眼,平静说:“去开门。”   我闷闷“噢”了声,不紧不慢悠过他新买的仙人球,去给毛里求斯女开门。   大门打开,禅彤的惊讶比起在危亦家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因为有了心理准备,相比之下,又比她淡定了许多。   “你?!”她愣了一会儿,秒变高冷:“你不是答应过不再见他吗?”   我沉默,给她让道:“请进。”   谁知她进去了,却把我锁在了门外。   ……   门又开了,她一脸不情不愿:“进来吧。”   我:“……”   果真什么时候都能反客为主。   她语调高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不冷不热:“我知道你们没有结婚。”   她语塞。   我不愿多谈,一来没什么可说,二来她说的话不可信,三来我想知道的都可以问刑警大人,四来我和她注定不能愉快聊天,所以不想继续。   一同回到客厅,乔逸正坐在餐桌前:“既然来了,一起吃个早餐吧。”   我默默走往乔逸身边。   禅彤也跟着过来。   乔逸腿长,吃饭的时候我不能坐他对面,因为他会时不时踩到我。三年来我已经习惯任何时候,只要吃饭,就坐他旁边。   可禅彤不一样。我已经坐乔逸身边,她要么坐乔逸对面,要么坐我对面。不必想都知道她不会愿意坐我对面。明明相看两相厌,偏偏抬头不见低头见。   一想到乔逸可能会时不时在餐桌底下踩一踩她的脚拌一拌她的腿,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顿早餐我连禅彤都没来得及留心,就只留意乔逸的双脚了。   人真是悲哀的动物。明知道防不住,却还是要防。   禅彤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乔逸。   我觉得压抑,顾不上餐桌礼仪待客之道,囫囵吞下早餐,起身去看电视。   禅彤跟了过来。   我有点惊讶,以为她会趁机多看乔逸两眼。   和她不言不语看了一会儿电视剧,觉得没意思,伸头去看看乔逸好了没有,总让我对着禅彤,我怕我会发疯。   大概是见我看乔逸,她一脸冰冷,不淡定开始在四周游走:“你有大好人生,大可不必选择走小三这条路。”   我皱眉。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过重,她没有再继续。   沉默蔓延。   乔逸回到客厅,坐下,问她:“有事吗?”   禅彤收起高冷,犹豫一会儿,声音凉凉的:“只是来看看你。”   乔逸怔了怔。   我默默切换频道。   禅彤顿了顿,犹豫的话终究还是没说,起身离开了,乔逸送的她。   我独自坐在电视机前,望着那盆新买的仙人球发呆。只是过去两个月,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很多东西好像忽然之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乔逸回来看我趴在沙发上,不由一笑:“想什么?”   我闷闷喊他:“乔逸。”   “嗯。”他安静看我。   我:“为什么我养的仙人掌会死?”   他:“……”   我自言自语:“可能是这里的风水不好。”   他:“……”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这里已经不安全,你去收拾东西,等会儿会有人过来帮忙。”   “要搬家了?”我有点不舍,毕竟住了三年。   “嗯。”他点头,笑:“搬去一个风水好的地方。”      回别墅只是让我回去带自己想带的东西,他已经给我找了另一座别墅,美曰其名搬家。其实只是换个地方藏身而已。   这个家,搬得有点远,漂洋过海,在下个半球。   新别墅依旧选在远离人烟的海岸边,从闹市驱车过去足足两个小时,盘旋的山道一路沿着海岸迂回,尽头就是刑警大人的新别墅。   新别墅落在海岸边的岩石上,经过设计、修建与自然利用,整座别墅看起来十分高大上。游泳池最讨我喜欢,因为整座泳池都建在海水里,无论涨潮与否,游泳池都蓄满湛蓝的海水,干净、宽大又安全。   送我到新别墅那天他就离开了,半个月后去执勤。我藏在新别墅里,十年如一日的过着。   不久之后,我接到单丹的电话,那时我正在挑水果,万能女保镖在车上等我,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安然,避开万能女保镖。”   我回头看万能女保镖,离我隔着半条街的距离,其中人声吵杂,就算拿喇叭喊她她也未必能听见。以前在S城,她虽负责我的衣食住行,不过回别墅之后就会自觉离开,给我留下一点喘气的空间。但是现在,她几乎时时刻刻和我在一起,找一个独处的机会很不容易。   不得不说单丹的时间掐得很准,我很放心:“她不在,说吧。”   单丹那边犹豫一下:“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我愣了愣,急忙结账算钱,一边深呼吸:“你说。”   “安然,”她重重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乔逸和禅彤没有结婚,可是他们也没有取消婚约。”   我愣了愣:“说清楚点!”   她说:“安然,你应该能理解他,毕竟那是婚礼现场,是国际级别的婚礼现场,不是我们普通人家的婚礼,不是简简单单随随便便就能取消的。   “虽然我和麦麦都站在你这边,我们都不喜欢禅彤,可是平心而论,她有什么错呢。换做是我,让我就这样把婚礼丢给禅彤一走了之,或是不顾禅彤感受当众宣布取消婚礼,我也做不到,更何况是乔逸呢。   “你也知道,现在乔逸入选国刑主席候选者,□□会影响他的竞选,如果他当众取消婚礼,别说竞选国刑主席,就是当中国刑警代表都有问题。   “我知道他怕你难过一定不会告诉你,我也知道他瞒着你一定有他的想法和原因,但你是当事人,有权知道真相。”   她一个句子都没有说乱,想必在告诉我之前一定经过反复深思、斟酌。   我不知道说什么,后知后觉的发现我早就该察觉不对劲了。虽然三年来已经习惯被他藏着,可是此刻的藏却与前三年的藏不一样。那时他藏着我,是为了更好的培养我,等时机成熟,就带着最好的我去见他爸妈。可现在,他藏着我不仅仅只是为了培养我,更是因为我已经不能暴露在众人面前。   韬光养晦已经变成见不得光。   “单丹……”我有点哽咽。他把我藏在下半球,不见我,不联系我,只是安排万能女保镖照顾我,不过只是因为他不想让我变成小三,我已经可悲到连让他联系我都觉得无奈的境地。   单丹那端沉默了数十秒,见我不再说话,哑声开口:“安然,你别想太多。他不告诉你,是因为他一定会解决这件事让你重新回到女朋友的位置,你就安安心心先潜伏一段时间。”   潜伏有很多种方式,有很多个地方,不一定非要漂洋过海,不一定非要见不得光。我知道他会处理好禅彤那件事,可是在他处理好之前,我不能留在他身边。一是不想影响他,二是不想带着小三的阴影躲在他的庇护之下,三是为了仅存的一点点自由。   纸包不住火。只要我待在他身边一天,就总有暴露的一天,不管在S城还是在下半球。如果他因我失去入选国刑主席的资格,我会很内疚自责。   他会有什么反应,我其实已经猜到了。可怕归怕,该做的事还得做,而且我只是换个地方居住,不是永远离开他。   何况我根本不会离开他。   回到S城是我脑中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可没有他的允许,万能女保镖绝不会答应。逃回去是唯一的办法,但这也是一个十分困难且冒险的办法。万能女保镖与我同吃同住同行,想避开她顺利逃到机场恐怕时间不够。其次,我打不过她,如果中途被抓住,我连一点点挣脱的胜算都没有。   所以要么不逃,要么就逃得严密。只要能上飞机,她就控制不了我。   我站在游泳池边上,望着远处湛蓝的大海,陷入深深的沉思。      应聘是我逃回去的借口之一。那里人山人海最容易藏身,把万能女保镖带进人群然后趁乱脱身赶往机场。上飞机前时间不能太多,不然被她拎回去的可能性会加大,一切都在急急忙忙中最好,刚刚好最好。   可是我忽略了一个问题,万能女保镖的职责之一就是保护我,进入人山人海的应聘现场不但不能逃脱她的视线,反而让她产生一种更要好好保护我的心理。   黏我黏得像狗皮膏药一样紧。   “Miss 陈,”我恨不得分分钟遁地而走:“你放松一点,这里没有人会伤害我,我们初来乍到和他们又无冤无仇。”   万能女保镖一脸无动于衷:“谨慎一点好。”   我耐着性子好言相劝:“其实没事的,万一真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时间叫你。”   她脸上表情淡淡的:“嗯。”   虽是嗯,却是一动不动。   好吧。请你在这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只好放弃劝说她,换另外一种方式:“你在这里帮我排着队,我去上个洗手间马上就回来。”   然后不急不慢离开排队现场。   假装东张西望回头看她,发现她已经一声不响跟在我身后,我不由得皱眉:“Miss 陈你跟过来谁帮我排队?”   她从容应对:“我已经向后面的人解释你身体不适暂时离开一下。外国人很人性,不会计较这些。”   我:“……”你无敌了真的。      厕所隔间没有地方可以走,除了玻璃窗。可玻璃窗外面没有任何可以扶手搁脚的东西,况且下面是十几层的高楼,我没有勇气跳楼。   看看时间,距离起飞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前半小时不许登机,从这里乘车过去最快需要二十分钟,我还有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可以浪费……   躲在隔间里我已经绞尽脑汁,什么调虎离山声东击西都用了,就是支不开这个万能女保镖。实在不想打草惊蛇,只好闷闷从隔间里出来。   误机。   这是第一次战斗的结果。   晚上给单丹和麦麦打电话求救,她们给我出了一晚上的馊主意,什么锁住万能女保镖,迷晕她,灌醉她,偷袭她……我要是真能做到这些,也和空手打虎没啥区别了。   不过她们到是提醒了我,逃走不一定非要在外面行动,也可以在家里。   万能女保镖的生活规律很难摸得准,但是她每天沐浴的时间特别固定,而且一进去就是半个小时以上,我想半个小时足够了。   看准时间订好机票,我一天都在等着万能女保镖沐浴的时刻,这么说好像有点猥琐,应该说等着逃走的时刻。   她果然在相似时间段进去沐浴了。我卧在沙发上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激动。担心她再返出来拿东西,我在她进去之后足足等了五分钟才开始行动。   三下五除二换上衣服,带上身份证,护照,手机,□□,现金,随手塞几件贴身衣服,然后被人追杀似的逃离,正在播放的电视机和正在沐浴的万能女保镖统统被我留在海景别墅。      提前叫好的的士果然准时出现在别墅门口,我带着万能女保镖的车钥匙,一起赶往机场。   ……   还有十几分钟就到我安检了。已经误机一次,这次不会这么倒霉。安然,你不会一直这么倒霉,她的车钥匙在你手上,没有车她就算跑到明天也跑不来你面前,别紧张,放轻松,自由就在前面,光明就在前方。   睁开眼,万能女保镖的身影出现在机场门口。   不是吧,这样她都能赶过来,果真是万能。就只是十几分钟而已,十几分钟之后我就安检就安全了,来慢一点她又不会多长一块肉!   开始发现无处藏身。   转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人。   爱一个人到了一定程度,会连他身上各种细微气质都了如指掌。眼前这个人,身上有着和乔逸相似的气质,警务人员的气质。   “你好,”我贸然开口:“能不能帮帮我?”我一边留意万能女保镖一边请求帮助。   他一愣,问:“帮什么?”   “帮我挡住那个人。”我悄悄给他指正在四下张望的万能女保镖,悄悄围着他高大的身躯躲藏。   “为什么?”他站着不动,也不在意我躲躲藏藏的行为。   “她是我的保镖,我……我爸派她来控制我,监视我,限制□□,你知道家里有一个霸权的老爸是一件非常令人烦恼的事情。”我说得跟真的一样。   他稍稍沉思,似有若无的笑了笑,轻微挪动他一米八几的身高。   就像磁场相吸一样,他刚挪动,万能女保镖就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急着扭头一下子撞到他胸口,万能女保镖直奔我而来。   “安小姐,”她腿长,又能跑,几乎瞬间就来到我面前:“回去吧。”   不远处有警察路过。   我望着那三个警察,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不管怎样我都要回S城,我会向他解释,不会牵扯到你,如果你执意要拖走我,我会叫警察。”   说着我真的朝三个警察的方向动了动。   她急忙一把掐住我,掐得我差点当场泪奔。   “安小姐,向警察求救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她一字一顿。   我知道,很有可能会泄漏我和乔逸的关系,可是……“他藏着我三年,你负责保护我,也间接被藏了三年,没有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就更没有人会知道你和他的关系,甚至是我和你的关系。”我一点都不受威胁。   “不,”她突然很冷静的开口:“警察也管不了。”说着她动手拖我离开。   我才明白,她是要拖时间。她笃定我不会泄漏和乔逸的关系,就算喊警察,她也能拖得住我,只要我错过飞机,最后还是一样乖乖跟她回新别墅。   “你放手。”我想拼命挣扎,却一点都不能怎样。我虽然身高一米七二,可是她也不矮,一米七六,比我还高,还会武功,我真是和她拼了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听见动静三个警察朝我们走过来。   她不动声色。   “等等。”站我身后的人突然出了声,一把拖住我。   他不比乔逸矮多少,力量也不比乔逸弱多少,他一出手,万能女保镖就没办法拖走我,没辙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他。   “做什么呢?”三个警察来到我们身边。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份证件:国际刑警苏焕。   我和万能女保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国际刑警,乔逸同行。   不知道他有没有参加乔逸的婚礼,如果参加,他应该会认得我。可是我向他求助时,他的表情明显并不记得我,也许他没有参加婚礼。   庆幸我和万能女保镖只是争执,没有提起乔逸也没有提起国际刑警这些敏感的字眼,应该不会对乔逸造成负面的影响。   三个警察朝他行礼,下级对上级的礼,虽然他们警属不同。   他说:“我怀疑这个人跨国走私毒品,现在带回S城调查。”   ……就不能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吗。   “是。”三个警察毕恭毕敬。   万能女保镖不得已只好放手。   过了安检,我回头看她,她还站在那里,眼里有着一股韧劲和不得已的无力。   对不起。虽然我坚持要走,但是依乔逸的性子,除非她真是失职到撇下我独自去搓麻将,否则乔逸是不会责怪她的。   一直到下飞机,我才去向苏焕道谢:“大恩不言谢。”   他朗朗一笑:“他去执行任务,你趁机出逃,不怕他生气吗?”   “谁?”我惊讶。   “乔逸。”他坦然。   “你别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急着替乔逸撇清,却不小心解释成掩饰。   顾不上苏焕会有什么想法,我迅速转身离去。   以前乔逸藏着我,却从来不否认我的存在,即使有人发现问起,他也是笑着默认,就像当初单丹和麦麦发现我的存在一样。   可是现在,我却先否认了自己。   苏焕似乎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就算只是猜,他也很可能早就认出我。可他还安安静静听我瞎编,真是让人有种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回到单丹家时我已经精力耗尽,直挺挺横倒在床上。麦麦早就搬到单丹家等我回来,看见我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默默低头不语,显得比我还难过。   “没有关系,”反而是我安慰她们:“只是暂时分开,他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一定会尽快回到我身边。”   麦麦红着眼圈点头。   单丹微微扯了扯嘴角:“嗯的,想开了就行,我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我沉默,心里难过。抛弃了游泳池,抛弃了一整座新别墅,再一次从他身边逃离,趁着他出差执勤的时候。可这一次,他大概不会再找我了。    ☆、十一   不觉间,秋天渐渐来了。我坐在单丹小沙发上后知后觉,天凉了才发现自己没有长衣穿。   离开小逸逸家已经将近一个季节,至今我仍不知长塘村所处地理位置,百度什么的通通搜索不到。每次想起要问危亦的时候都会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果然是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麦麦,单丹去哪了?”我问端坐一旁无所事事的麦麦。   “在房里吧。”她随口答。   “单丹。”我朝房里喊:“我的仙人球呢?”离开刑警大人新别墅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就只带了这一盆仙人球,可是不见了。   “丢出去了。”她慢悠悠答。   我一急,马上问:“丢哪了?”   她不紧不慢悠出来,悠到我面前:“一盆仙人球而已,我觉得长得难看,碍眼,就丢出去了。”   我咬牙:“那是乔逸送的。”   单丹:“……不早说。”   麦麦笑:“她千里迢迢漂洋过海而来,就只带这一盆仙人球,不难猜这是乔逸送给她的。”   单丹:“我现在立刻马上去给你找回来。”   我:“……”   麦麦:“……”      仙人球被找回来,可是不知被淋了什么液体,已经死掉。   我死死盯着仙人球,想象乔逸看见它死掉的样子,心里发闷。这一次又要被他笑多久,是不是我命里克仙人球,不然为什么他给我买的仙人球都死了。   “要不然我新买一盆来代替吧,你别告诉他。”单丹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样。   麦麦惊奇:“你之前好像没这么怕乔逸啊?”   单丹惨兮兮:“还不都是安然,如果不是她非要逃到我这里,我怎么会有种背叛乔逸的感觉。”   我:“……”背叛乔逸的感觉……   单丹:“安然,你说呢?”   我摇头:“算了吧,多长一根刺他可能都会认出来。”   麦麦:“……”   单丹:“……”   颓然落座,可怜兮兮自言自语:“天凉了,没长衣穿,冷成小僵尸。”   麦麦点头:“我也是。”   单丹翻身过来,一副打倒帝国主义的表情:“那还等什么,go shopping 啊~”   然后我们三人,一人兴致勃勃,另外两人凉得抖抖缩缩一起逛起了街。单丹看中一盆文竹,毫不犹豫,买了,买之后发现带着它不方便购物,然后在我和麦麦的埋怨中一起回了家。   结果三个人没有一个人记得给文竹浇水,几天后文竹枯萎了。   只是我发现文竹枯萎的色调比活着的色调更好看,一种很古老的感觉,死活不让单丹丢掉,单丹无可奈何摇头叹息:“你果然适合养死的东西。”   我:“……”这分明是你养死的好吗。   第二次去购物的时候,遇见万能女保镖。她可能早就杀回来充分动用她的人际网对我展开搜捕,只是我最近才出来活动。   我发现她的时候,她还没有看见我。单丹和麦麦在试衣间,我顾不得通知她们,急忙夺路而逃,边逃边打电话告知她们。   商场最大的好处就是地大、物杂、人多,我窜过几条街几层楼就成功躲开万能女保镖,自在看起衣服来。   只是我得意得太早,单丹和麦麦过来找我的时候,后面跟着万能女保镖。   不知道该说她敬业呢还是该说她呆板呢,我都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她还是不远千里来抓我,不知是我成功两次出逃让她这个专业保镖备受打击还是怕乔逸回来扣她薪水。   万能女保镖是比我高一点腿是比我长一点,人也比我常锻炼跑得比我快,可是我在刑警大人身边三年,怎么也得他亲授武术三年,跑不赢她可也能甩得掉她。   单丹和麦麦看见我们在商场里疯跑,一时吓慌了神,跟在我们后面跑。一时之间,独自战斗变成群体战斗。只是我发现群体战斗还不如独自战斗。本来已经成功躲开万能女保镖,等着她下楼就算暂时甩掉她,可是单丹不明情况朝我奔过来,任我如何挤眉弄眼摇头摆手。然后,万能女保镖的视线再次随她来到我身上。   我转弯,差点没掉下二楼,幸亏眼明脚快及时刹车。   奔到外面马路上才发现这其实是最不明智的决定。因为无处藏身而且路边危险,万能女保镖若是出现我分分钟被擒。   返回去?可能会撞个正着。   不返回去?可能会等着被抓。   好像横竖都行不通,只好站在路边打车。   度秒如年的感觉,我又一次深刻体会到了。等啊等,等得我盆栽都死光了,的士还没有出现。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禅彤。该说是冤家路窄,还是狭路相逢。   她在我身边停下车。   我转头看见万能女保镖正朝我冲过来,来不及犹豫,拉开车门坐进去。   “开车。”没时间和她寒暄,直奔主题。   万能女保镖来到车外边,正用手开车门。   “快开车啊~”我从里面死死拽着不松手。只是我力气比不上万能女保镖,况且她换另一个车门我就拉不住了。   禅彤打量了我一眼,按下按钮,锁上车门,把万能女保镖隔绝在外面。   我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她,由衷一声:“谢谢。”   禅彤启动车子。万能女保镖落在后面,我看见单丹和麦麦冲出来抱住她,不让她乘车追我。   忍不住笑了笑。   就在这时,我听见禅彤轻轻凉凉的声音:“不客气。”   我愣了愣,轻轻“嗯”了声。原来她不是只有一副高冷高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还有温暖的一面,比如现在。这大概就是危亦喜欢她的地方吧。   想起危亦,就想起他在毛里求斯守护她的那一夜,不觉脱口问她:“你知道危亦曾经在毛里求斯守护你一夜吗?”   她本来面色已经缓和,听我这么一问,忽然又冷下来,整个人和危亦一样,处处带着距离感:“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以为她不知道呢。就算当时她是真的不知道,可是后来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危亦一定有很多时间提这件事,我真是多事。   “他说的,”我只好实话实说:“在他离开这里去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时,在一个寂静无人蝉鸣蛙叫的夏夜时,对我说的。”   禅彤面色僵了僵,紧紧掌着方向盘沉默。就在我以为她会赶我下车的时候,她突然开了口,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无力:“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我猜她大概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过深思熟虑觉得除了我再无人可打听危亦这件事,所以才会这么无力又无奈的向我开口。   我陷入沉默。危亦一定不想让她知道他狼狈逃离这件事,不管事情过去多久,伤口有没有愈合,都应让它尘封,而不是去揭露。   “我想,你去问他会比较合适。”我不能揭露别人的隐私。   她顿了顿,没有说话,面色依旧冷,却不是高冷,高冷之中带着一股高傲。是凄冷,苍白无力的凄冷。   危亦其实还爱她,即使她要结婚。连我这个相处不过一个月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可见他真是没有办法隐藏了。当初离开危亦家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最后我能和刑警大人在一起,而危亦也能找回他爱的禅彤,结局也很完美。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我一厢情愿,也许禅彤根本不会这样想。   毕竟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她,已经不止一次。   我想了想,换个说法:“你现在取消婚约还来得及。”   她抬眼看前方,眼中闪现高冷,人却是淡淡的:“取消婚约?然后你光明正大回到乔逸身边?”   我看到她嘴角轻似若无的嘲笑,才明白自己在对牛弹琴。她根本不可能回头,因为她的目的很明确,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该舍弃什么。所以被放弃的,就是危亦的爱。   我觉得很心疼。很心疼危亦。他虽然高冷,可是很善良,对我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能不顾形象尽力相助,一次一次的救我,一次一次的帮我,这样面冷心热的人,她怎么忍心伤害。何况他那么爱她。   “禅彤,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需要的,他努力在给,给不了的,他努力退让。你们初次相见,连话都没说过,他就能在你身边守护你,这样的人,你真的要放弃?”我明知对牛弹琴,却还是期望能打动她。   也许这是我唯一能为危亦做的事,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认同。   她沉默,沉思,问:“如果我劝你放弃乔逸,尝试着和危亦在一起,你做得到吗?”   “我不爱他。”我觉得自己可能遇见一个神经病。   “你为什么会爱上乔逸?”她继续问。   我懒得回答。   “让我来替你回答。”她一脸笃定的神情,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动摇:“你会爱上乔逸,是因为他有责任感,正直,勇敢,有坚定不移的梦想,敢不畏艰难的追求,更重要的是,他年轻,他阳光,他温暖……”   我惊讶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胸口闷闷的疼,仿佛车里缺氧快要窒息。   “你不肯取消婚约,是因为你爱上了乔逸,对吗?”只是她爱上乔逸,不是乔逸爱上她,可我却难受得好像乔逸永远不会回到我身边,胸口一片片撕裂。   那一片片撕裂中,还夹杂着对危亦的心疼。   她笑,苦涩的笑,自嘲的笑:“像乔逸这样的男人,只要是个正常女人都会爱,我也只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我闷闷的坐着,一动不动。   她不知在自言自语,还是故意在刺激我:“第一次看见他,是在他家,他不知道我在,体贴的帮他妈妈做饭,给他爸爸冲茶。看见我时,也是温和的点头微笑。我原以为经常和黑道分子有交集的国际刑警,应该是又冷又酷让人望而生畏,却没想到是他这样温暖亲和的人……”   我想拿大石头砸她……   “他答应和我结婚的时候,我高兴得整整一夜未眠,可是后来结婚变成订婚,我又难过得整整一夜未眠。”   我也曾经整夜整夜未眠……   “我知道他不爱我,他想取消婚约。我不会阻止因为阻止不了,可是,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也许他有一天会爱上我,也许有一天你就爱上别人了。”   可也许,你还爱着原来的人。   “危亦呢?你爱他吗?”我问她。   危亦似乎已经变成她不能提及的一个禁忌,她本来好好的,听我这么一问,突然眼神一冷,右前方急刹车,冷冷开口:“下车。”   我终于还是被她赶下了车。   可就算她尽力想避而不谈,就算她努力想自欺欺人,也还是否认不了危亦在她心中的位置。她的确是爱上了乔逸,可这份感情还不能影响她对危亦的爱。那种爱情,是即使你爱上另外一个人,也否认不了的存在。谁说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先来的那个人,总是能赢在时间上,走得更近、更深刻一些。   我和禅彤之间,注定有一个人要成为对方的小三,如果我们都不放手。   不管是良心的责问,还是骄傲的作祟,让我躲在她未婚妻的阴影后当小三,我做不到。所以我宁愿千辛万苦逃回来等乔逸,也不要见不得光盼着他,更不要活在她的阴影里。      回到单丹家,她们紧张兮兮迎上来:“你去哪了?上了谁的车啊?”   我有气无力:“你们怎么知道不是的士?”   单丹一愣,差点没掐死我:“你瞎还是我瞎,那么好的跑车能是的士吗?”   我后知后觉“噢”了声,答:“是禅彤的车。”   “禅彤?”她们惊讶。   麦麦一脸担忧问我:“你没被她欺负吧?”   我摇摇手:“哪能啊,怎么说我也是学过武术的人,不欺负她就不错了。”   麦麦还是不放心。   单丹一脸嫌弃:“就你那点三脚猫,连我都打不过,还好意思说。”   我难过叹息:“她不肯取消婚约,因为她爱上了乔逸。”   单丹脸色一僵,陷入沉默。   麦麦担心看我:“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转头看麦麦一脸难过的表情,忍不住笑:“除了相信刑警大人,我还能怎么办。”   单丹继续沉默,麦麦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一起沉默。   我只好又安慰她们,发现我这个当事人好像不被安慰还经常安慰她们:“没事啦,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她们顿了顿,缓缓一笑。   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一切。   只是……   “你们说,刑警大人执勤结束了吗?”我苦恼。   “怎么?”单丹疑惑。   “他去执勤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回来,难道是受伤了?”我开始一惊一乍。   单丹面露慌张,随即恶狠狠伸手掐我:“你别乌鸦嘴。”   麦麦默默看我一眼,低下头去,不说话。   我被掐得疼,也是无奈:“明天你们给他打电话好吧?看看他回来没有,有没有受伤。”   单丹一脸认命服从的表情:“知道了。”   ……   电话打不通。   就像万能女保镖的投诉电话一样,多十万火急也联系不上他。    ☆、十二   当两个人许久未见,再见面时,也许会恍如隔世。看见危亦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他正站在衣帽架旁挂西装,眼神示意我过去帮他解领带。   我愣了愣,差点没怀疑是不是又回到他家。   他一边解衣袖扣子一边打量我,看得我直发虚。   好吧。虽然我已经不是人在屋檐下,不用向他低头。可他帮过我也救过我,我这么快就忘了显然有点忘恩负义。   于是我不情不愿的蹭过去,把麦麦推到他面前,顺便提醒他:“我不太会解领带。”要么你自己来,要么让麦麦来。   麦麦正正经经看着他。   他沉默看麦麦一眼,朝我扫过来:“正好给你练练。”   我不领情:“不用了……”刑警大人不穿西装。幸好及时刹车没说出最后那句,不然他不得替毛里求斯女拔了我的皮。   想想自己也真是累,一个禅彤就够了,还有一个危亦,还是对我有恩的危亦,让人防不得帮不得。   “对了,”我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怎么在这?”   他动手解领带:“过来看看。”   我有点担心:“是自己来?还是?”替禅彤来?   他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我:“我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我:“……没有。”转而指被我推到他身边的麦麦:“她不是人吗?”   他不理我,越过麦麦去厨房,单丹正在里面忙活。我小声问麦麦:“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麦麦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深思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不管怎么说,禅彤也是乔逸名义上的未婚妻,危亦算乔逸半个情敌,单丹和危亦走这么近,算是对乔逸的背叛吗?”   麦麦点头:“算是吧。”   我也点头。   等单丹煮出一桌好菜并招呼我们吃饭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危亦是蹭饭来了。   虽然危亦是客人,可他的样子没有半点客人的生分,如果不是在这里住得久,我都严重怀疑我们三人是不是又回到他的别墅。   单丹笑着寒暄:“大家都是熟人了,别客气。”   危亦点头。   麦麦刚给我盛一碗汤,单丹又说:“你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下次过来我做给你吃。”   我和麦麦相视,默契点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危亦不动声色看我一眼,说:“都可以,我不挑食。”   是不挑食,但是难养。这时代,像乔逸一样有能力又不骄奢淫逸的人实在少之又少,不论是职业素养还是个人素养,这种高尚品质都是十分令人崇敬的。   “工作还顺心吗?”单丹静静喝汤。   危亦点头。   我和麦麦默默吃饭。   饭桌上一时寂静。   单丹怕气氛沉闷会显尴尬,问我和麦麦:“你们怎么不说话?”   麦麦看我,笑而不语。   我咽下汤,慢悠悠答:“吃不言,寝不语。”   危亦抬眼看我:“哦?”   我皱眉。难道之前住他家时有在吃饭的时候和他说过话?   单丹轻轻一笑,说:“以前不论吃饭还是睡觉,都是你缠着乔逸说话的好吗?”   单丹你真是分分钟出卖队友。   麦麦低下头吃饭。   危亦又恢复高冷模样。他和禅彤还真不是一般的像,动辄秒变高冷,好像全球变暖很需要他们一样。   也不知为什么,单丹说完这句话之后,也跟着大家陷入沉默,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一下子关上话匣子。   不过她是主人,这种沉默注定不能持久,没一会儿她又笑道:“趁着大家都还自由,一起找个假日去旅行怎么样?”   我默不吭声。趁着大家都还自由,这其实是在说我吧,可我也不是完全自由,她们不会懂。   危亦表情看起来有一丝缓和:“好主意。”   麦麦举手赞同:“可以可以。”   我艰难咽口水:“我考虑一下。”   单丹直言:“别考虑了,果断点,现在没有人可以限制你了。”   住这里一月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们通通知道了,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让危亦知道,比如我虽然离开刑警大人虽然不和他见面虽然不与他联系,但是我还等着他。   危亦不知有没有听出我们话里有话,只是安静吃饭,没有多余的表情。   麦麦赞同单丹,一脸期待看着我。   我无奈:“我之所以不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是因为,我没有钱。”我的经济全都来源于刑警大人,上次离开,忘了拿分手费,以至于现在一穷二白。   危亦动了动嘴角。   单丹一脸不以为意:“钱不是问题,这里不是坐着一个总裁吗。”   我:“你确定吗?”他可是让我留电话号码和住址方便他日后追债的人。   危亦微微一笑,点头:“我确定。”   我:“还是算了吧,万一你日后找我追债,而且还是利滚利的,那我不是很惨。”   “……”集体沉默。   集体旅行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然而危亦并没有就这样不了了之。这半月里我没能见着刑警大人一次,到是见了危亦两次,如果不是单丹眼里的意图太明显,我都严重怀疑他是当禅彤间谍来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觉得有必要探清危亦的心思,一是为我,二是为单丹。   “最近过得好吗?”我心不在焉。   危亦一脸吃错药的表情看着我。   我说:“似乎很久没有见过禅彤了,她过得还好吗?”   危亦淡淡的:“不知道。”   “他们其实已经订婚了,你知道吗?”   他若无其事:“嗯。”   我:“你怎么这么淡定?”难道不应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进行重重阻拦吗?   他抬眼看我:“不然呢?”   我恨铁不成钢:“你难道不应该阻止吗?”你不阻止,我怎么能顺利去往刑警大人身边。   他平静的:“有用吗?”   我点头:“有。”   他瞥我一眼。   单丹踱步过来:“聊什么呢?怎么表情这么严肃?”   我暖洋洋笑起来:“没有啊,只是他一个人严肃而已,你也知道最近全球变暖很严重,正需要他这种高冷来拯救。”   麦麦忍不住笑了。   危亦依旧高冷得不动声色。   单丹很护短的拍我脑袋:“你是猪吗?猪都比你聪明。”   我:“你才是猪,危亦也是猪,你们全家都是猪。”   危亦怔了怔。   单丹瞬间脸红。   我和麦麦相视而笑。      单丹追危亦的表现太明显了,连我和麦麦都看得出来,何况是危亦。   如果单丹能追到危亦,其实也不错啊,至少危亦不用再为毛里求斯女难过,单丹也能得偿所愿。   只是好像我无论对谁和谁在一起都会有一种“其实也不错”的感觉……   禅彤,单丹,连名字都这么相似,只是幸好,单丹简单些。      不久之后,他回来了,从半球之外,直驱S城。   我躲在单丹房里忐忑喝水,单丹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我要被你害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艰难的咽下一口水,指挥她:“去开门。”   单丹手忙脚乱:“我害怕。”   我:“……刑警大人又不会吃了你。”   她:“我不管。你自己去开,自己去解释。”   我:“……钥匙在哪里?”   她:“你从里面开拿什么钥匙。”   我:“……”其实我也害怕。      门静悄悄的开了。   阳光洒在台阶上,他一身休闲立在我面前。执勤好像没受伤,也没被晒黑。几近两月不见,还是那么英挺帅气。   心里忽然有点难过。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欣喜若狂的扑上去抱住他,他几乎都会笑着单手抱我下楼。   可是现在,我们连电话联系都不能了。   “你回来啦?有没有受伤?”   ……每次他执勤回来必不可少的一句台词。   他站着不动,只是沉默看我。   我眼圈有点红,只好低下头。   许久之后,他开了口:“进去吧。”   我点点头,转身进去,他跟在我身后,也走了进来。   单丹和麦麦看着我们有些手忙脚乱,大概是见他执勤没有受伤,单丹松了一口气,只是麦麦不知为什么,看着我的眼神很难过。   “你们聊吧,我们还有事要忙。”单丹拖着麦麦进房关门,把现场丢给我。   我在沙发上坐下,他跟着我坐下,单丹的茶几离沙发比较近,他腿长搁不下脚,离我有些远。   我突然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很自觉的开口:“我给你发信息,可是你在执勤,收不到。”   虽然我是故意在他执勤时给他发信息解释,因为我知道他一定看不见,可是这种时候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我不告诉万能女保镖,是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不让我离开。不过我后来有给她发信息告诉她我很安全请她放心。”我保证。   他沉默。   我最怕他沉默,他一沉默,我就觉得很怕他。   “乔逸,”我心里很悲哀:“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可以答应你,”深呼吸,忍下心痛:“不见你,不联系你,不打扰你,一直单身,一直等你。”直到你把这件事解决……或者和她结婚。   刑警大人,这和你当初的目的是一样的,你还满意吗?   这样,我们就算是正式分开了吧?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难过?   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从三年前被带回别墅那一刻起,就想过会有这一天。然而这一天还是来得太早了。   ……   沉默在周围游走,我们并肩坐着,都知道应该说句话,却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许久之后……   “乔逸,”我小心翼翼打破沉默:“你生气了?”   他不语。   我后怕:“你不要像看犯罪分子一样看着我好吗?”   他扯了扯嘴角。   我坐着不敢动。他的气场太强大,我有点承受不了,虽然我离开的时候觉得很理直气壮,可是一看见他,就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底气不足,这就是气场给人造成的错觉。   这时候,我和他的对峙就像爱情与尊严的对峙,如果我妥协,爱情大于自尊,那么我只能乖乖回去见不得光;但如果我不妥协,自尊胜过爱情,要么他取消婚约,要么我们从此以后各自安好。   为了不给他扣上渣渣的帽子,为了不玷污心中神圣的爱情,为了不让他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为了我们更好的以后,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妥协。   不妥协,从拒绝妥协开始。   “喝水吗?”我为了打破这种让人沉默,开始找话题:“我去给你倒水吧。”   他沉默点头。   我越过他去倒水,一边偷偷看他一边偷偷难过。好想抱他啊,他那么高大怀抱那么舒服,难怪有那么多人惦记。连爱着危亦的禅彤都惦记着他。   不开心……   “水溢出来了。”他突然开口。   我急忙停下来拿抹布擦水。   别难过,别紧张……   以前也是这么偷偷看他的……   他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发现的……   ……   只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抹布抹烂了。”他无奈。   我一愣,丢下抹布,把水端过去给他。   他接过,却没有喝。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坐下来沉默。   他一直在沉默。   忽然意识到,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难道是执勤的时候受伤了?   我急忙爬过去:“乔逸,你受伤了吗?”他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位没有受伤,可能是被衣服遮盖的部位受伤了。扯开他宽宽的领口看进去,后背没有,胸口也没有。   他抓过我。   我明白了,就算真受伤,他若不想让我知道,我又怎么能知道。就像上一次,他明明回来养伤两个月,可我居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若不是事后他无意中提起,我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   忍不住叹一口气。不管什么事,只要他想藏,我又怎么会知道。   他抓着我的双手紧了紧,松开,沉静眸子看着我:“这次休息三个月,在接手下一个任务前,会处理好那件事。”   心里一暖,默默点头。就算他不解释,我也会知道。   他顿了顿:“如果有事,可以让单丹打电话给我。”   我心里一酸,垂着头不说话。如果想你了,可以给你打电话吗?如果想听你的声音了,可以给你打电话吗?如果想见你了,可以偷偷跑去看你吗?如果想和你一起睡,可以让单丹她们躺在旁边充数吗?   他:“我去忙了,你坐着,不用送我。”   我点头。没送他。   他出门之后,我跑去窗台看他,看他一身修长消失在转角处。   乔逸,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会爱你。再给我十次机会,我依然会选择在你身边。    ☆、十三   集体旅行这件事,真是带上微博,说走就走。   虽然我没钱,但是单丹麦麦和危亦有钱,每当他们订机票订酒店打的到达饭馆结账的时候,我都会望望小猫看看小狗,假装不知情。虽然有点骨气的人都应该出自己的份子钱,但我是那种有骨气的人吗?分分钟赖账才是我的本性。   坐在甲板上看湛蓝色海面,数着浪花一朵朵。   一个高大的身躯立在我身边,立刻挡住我眺望远方的视线。   “你太高了别站我前面,”我一如既往好心提醒:“很容易翻下去的。”   危亦回头,慵懒靠在栏杆上,问我:“你坐在那里做什么?”   我懒洋洋回他:“看看有没有好心人掉钱给我。”   他挑眉:“钱都是努力挣来的,天上掉下的,只有陷阱。”   我撇嘴。   他:“不过我缺一个帮我洗衣整理行李的人,价钱好商量。”   “真的?”我欣喜。   “嗯。”他一掷千金点头。   我立马翻身去喊单丹:“单丹,危总裁说他需要一个帮她洗衣整理行李的人,价钱不菲噢你要不要试试?”   危亦一脸黑线。   单丹立马蹦出来:“要啊要啊。”   我笑嘻嘻的指危亦。   危亦一脸尴尬,转身望海面。   麦麦走过来坐我旁边,躺下,默默把头搁我腿上。单丹一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模样:“别枕了有啥好枕的,一会儿被人踩着。”   麦麦笑而不语。   我笑,指着危亦的背影:“羡慕啊?羡慕就去枕危亦的腿上啊。”   危亦脑袋晃了晃。   单丹看了看危亦背影,悄悄对我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有些玩笑,开着开着,就成真了。虽然我不知道对危亦这样高冷的人来说有没有效果,但是为了单丹,我可以勉力一试。      酒店是危亦订的,好得天上有地下无,游泳池和刑警大人新别墅的一样,建在海水里,好看得不行。   我拉着麦麦东跑西跑,目的是为了给单丹和危亦制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可是单丹这个猪一样的队友,一点都不明白我的用心良苦。   “安然你们别乱跑,一会儿淹水里就不好了。”   我不得不再次感叹:“单丹上辈子一定是猪。”   麦麦在旁边笑。   行李由服务员帮忙提到房间,我们四个人一身轻松四处闲逛。绕到电梯不远处的时候,我突然心血来潮拉起麦麦就跑,边跑边推她:“麦麦快点快点。”   虽然麦麦不知道我为什么跑,为什么抢着乘电梯而不等下一部,但是这种情况下她没有时间问,而她最大的好处就是任何紧急情况下只要我说她都会做,而且从不问为什么。   眼看电梯就要关上了,我和麦麦急得大喊:“等一下。”   电梯里的人闻言抬起头,动作迅速伸手按下电梯。   半合上的门被卡了一下。   我先把麦麦推进去,自己跟着闪进去。本来麦麦踏进电梯的时候,身体的冲力还是可以由自己控制的,但是由于我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她整个人就朝电梯里扑了进去,扑进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人怀里。   这个人平衡力真是好得让我想点赞,麦麦那么大的冲力扑进他怀里,他也只是轻微晃了晃,双脚依然稳稳踏在原地。   刚巧他伸手按电梯,整个怀抱都是开放的,麦麦这一抱,真是抱得无比结实,看得我脸都红了。   单丹啊,为了你的幸福我们俩做如此大的牺牲,你要记得感恩呐。   麦麦涨红一张脸抽身退到我身边,连声说对不起。   他说:“没关系。”   这个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我抬头看他。   苏焕。国际刑警苏焕,乔逸同行。   我愣住了,急忙转身低头。   不过他好像一开始就看见我了:“好久不见。陪乔逸来旅行吗?”   我皱眉。分不清是敌是友。   麦麦有点惊讶,抬头看他:“你认识……”   我急忙偷偷扯麦麦。   忽然想起,上次见乔逸的时候,忘了跟他提这件事,这个苏焕似乎知道我们的关系,不知道会不会对乔逸有影响,万一苏焕对他存着不好的心眼,岂不是很棘手。   电梯里瞬间沉静。   他平静开口:“你们去几楼?”   我才想起我们没有按楼层。   回到酒店房间,我有气无力。   单丹居然比我们还快,斜靠在落地窗上问麦麦:“她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麦麦摇头。   我从床上弹起来:“我们给乔逸打电话好不好?”   单丹有些吃惊,可能是没料到我会突然提起乔逸:“你怎么了?不是不能联系他吗?”   我有些急躁:“我是不能联系他,可是你们能啊。他说过有事的话可以让你给他打电话的。”   单丹听完眼神闪了闪,点头,问:“你想让我们和他说什么?”   “苏焕。”我有些忐忑:“就跟他说我之前遇见过苏焕,苏焕好像知道我们的事情,问会不会对他有影响。”   “嗯。”单丹点头。   一股莫名的紧张气氛悄然流动。   “等等。”我突然想起:“先问他有没有解决好禅彤那件事。”   如果他已经把事情解决了,就算苏焕知道也没大多关系了……吧?   “嗯。”单丹依旧点头。   电话拨过去了,单丹和我一样露出紧张的神情,只有麦麦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   “开扩音。”我迫不及待。   电话接通了,他从容的声音传来:“喂。”   刑警大人。我好想叫他。   “乔逸。”单丹开口,居然一脸比我还紧张的表情。   “怎么了?”他那边顿了顿。   “安然……”单丹咽口水。   我着急得差点没上去掐死她。   “安然怎么了?”他问。   我心里小小暖了一下。   “安然没事,”单丹急忙解释:“她说她之前遇见一个叫苏焕的人,好像知道你们的关系,她担心会影响到你。”   他那边静了静,说:“没事,不用担心。”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不过依他的性子,就算真有影响,也不会让我们知道。只是这件事让他知道比较好,也算有个准备。   “婚约的事……解决了吗?”单丹一脸想掐死我的表情。   也是,这种事好像我来问会比较好。可是我又不能见他不能联系他,也只能她来代问了。   他那边顿了顿:“还没。”   “哦。”单丹不知道答什么。   我心里有点小失落。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因为这是意料中的事。   该说的说了该问的问了,单丹急着结束聊天:“哦,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嗯。”他应了声,静了两秒,突然低声一句:“安然。”   我忽然嗓子发哑。   四周静静地。   “安然……”他的声音低低传来。   我想哭:“刑警大人。”   他那边沉了沉:“没事了。”   我:“……”   单丹急忙挂断:“乔逸的气场真是太强大了,隔得这么远通话我都倍感压力。”   我沉默。   “安然你辛苦了。”单丹一脸同情的拍拍我肩膀。   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危亦住哪里?”   单丹一脸防贼的表情:“干嘛?”   我:“如果我们出事了,他能不能第一时间冲过来?”   单丹无聊的看着我:“他就在隔壁,你说呢?”   好极了。   我悄悄放了心,又问:“如果让他从一个警务人员手中救走我们,可能吗?”   “不可能。”这回她们异口同声,连麦麦都说了话。   因为脑子里就在想着苏焕,刚巧麦麦一发声,我就忽然想起她扑进他怀里那一刻,媒婆潜质在我身体里滋生。   “麦麦,”我的八卦因子四处游走:“你觉得电梯里那个帅哥怎么样?”   麦麦顿时又红了脸,一副很怕我误会的样子,急忙摇手:“我……”   “什么帅哥?”单丹凑上来。   果然八卦是人的天性。   “国际级警务人员,”我卖关子:“乔逸同行,电梯帅哥,苏焕。”   单丹和麦麦同时怔了怔,似乎经过刚才给乔逸报备军情的事,她们对苏焕的印象不怎么好。   “我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身上有着和乔逸相似的气质,警务人员的气质,应该不是坏人。”我抹黑的他我替他解释。   “不是坏人你还这么紧张给乔逸通风报信?”单丹一脸鄙视。   “情况不一样啊。”我解释到底,转而问麦麦:“麦麦,你觉得呢?你扑进他怀里那一刻,心动吗?”   “什么?!”单丹惊呼:“这么激烈,我居然错过。”一脸扼腕。   麦麦红着脸微微皱眉:“没有,你们别瞎猜。”   “真的没有?”我打趣到底。   麦麦突然静下来,一脸沉静看着我,眼神闪着深沉的光。   我一愣,急忙收起玩笑:“对不起,我只是开玩笑,你别介意。”印象中麦麦从来不会这样。   单丹愣了愣,也收起打闹调和:“好啦好啦,闹着玩而已,别往心里去,你不喜欢,我们以后不提就是了。”   麦麦点点头。   单丹也扑到床上来:“不过说真的,麦麦,我和你认识那么多年,从来没听过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你有喜欢的人吗?喜欢什么类型的?”   我第一次觉得单丹和我心灵相通。   麦麦沉默了一阵,不敢开口。   单丹怂恿:“怕什么,这么多年的闺蜜,难道我们还会笑你不成。”   我点头:“对的对的。”   麦麦转头看我,眼里有小心翼翼,有着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的自卑:“我有喜欢的人。”   声音那么小,那么弱,那么底气不足。   我以为,除了我再没有人会在爱情面前流露自卑。没想到,原来麦麦也会。   自卑不是因为对方太高傲也不是因为自己太卑微,只是因为懂得之间的差距。   “有喜欢的人,是件好事啊。”单丹鼓励她:“喜欢一个人,不应该自卑,应该要自信。”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深有感触。   麦麦突然像被人刺了一刀,眼里流露疼痛。   “他知道吗?”单丹问。   “谁?”我问单丹。   “麦麦喜欢的人呐。”单丹狠狠掐了我一把。   麦麦沉默摇头。   “你应该告诉他。如果他接受,那他就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爱,世界上从此多了两个幸福的人。如果他不接受,那他就错失拥有爱的幸福,你还是一样,被自己的爱包围。”单丹陶醉在自己的宣言中。   麦麦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单丹跳起来,气势磅礴:“说出来,我们帮你追。”   原来单丹身体里也有媒婆的潜质。   我跟着跳起来:“嗯。”   麦麦看看单丹,看看我,哽咽摇头:“你们不会懂。”   单丹刚想说什么,麦麦起身打断了她:“好了,这件事我不想再提。”起身进洗手间里,留下一阵长长的沉默。   “算了,”我和单丹相视:“不是所有人的爱情,都能被轻易提起。”      晚上月亮很好看,照在游泳池水面上,波光粼粼。   忽然想起在海景别墅的日子。刑警大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待在别墅。那时候累了就喜欢看不远处的海面,星星被搅碎的影子,月亮漾成一片的白线,好像整个人都被照亮了,清净透明。还有星光点点的落地窗、玻璃门,寂静的夜里是那么的好看。他在的时候,我就喜欢卧在他身边看天空,虽然他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我说,可一个人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也显得那么热闹,至少不会寂寞。   以前都是我在他身边吵吵闹闹,现在我不在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寂寞。   “想什么?”危亦来到我身边。   我叹一口气,跟着站起来:“这里很安静,就像在长塘村时,让人忍不住想起很多往事。”   忽然想起小逸逸,想起我还有一件东西落在危亦家里,于是叮嘱他:“小逸逸送我的贝壳好像还放在你家,回去后你有空的话就给我带过来吧。”   他问:“放哪了?”   我想了想,没想起来,摇头。   他:“下次自己过来找。”   我:“……”好吧:“长塘村在什么地方?”   他漫不经心的:“不知道。”   我想也是,百度也找不出来,让他知道实在有点苛刻。于是问:“你能带我回来,应该记得怎么去吧?”   他沉思一会儿,抬头看夜空:“描述不出来,分岔路口太多,就算我能一一描述,你也不见得能记住。”   我只好点头。   他低头看我:“你想回去?”   我再次点头。   他:“等我休假再带你去吧。”   我沉默。的确是想去,但比较想带刑警大人去,更想带我们的孩子去,带他们去感受一下什么叫“炊烟袅袅”,什么叫“菜畦稻田”。   忽然觉得灵光乍现,一个万全之策跳出来,我欣喜若狂:“要不然你把它画出来吧,这样我应该能看懂。”就算我看不懂,刑警大人应该能懂。   他不语。   然后第二天见他的时候,他给我带了一张“藏宝图”。看完他的藏宝图我忽然觉得世界地图中国地图什么的其实也不难懂。   不过那是后来的事了。   我指着游泳池里我和他的倒影,问:“你看过《王子变青蛙》吗?”   他没说话,我猜他这么高冷的人可能不会看偶像剧。   “你看,”我指着他的倒影:“因为你在水里的倒影变不成青蛙,所以你不是王子。”   他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我。   我朝他摆手:“我要回去休息了。”再见。   转身刚走两步,发现不远处站着苏焕,正好奇看着我们。见我看他,眼神一点都不闪躲。   我只好回头问危亦:“一起回去吗?”   危亦看了看我身后的苏焕,似乎有所明白,点头:“我送你回去。”   什么叫送,分明是顺路好吗。    ☆、十四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早晨,日光洒在湛蓝色海面上,海潮声隐隐约约,我迷迷糊糊伸手去摸空调遥控器,摸了个空,睁开眼才意识到我是在外面度假,不是在海景别墅。   麦麦抱着我睡,手搁在我肚子上,因为身材比较娇小,抱着我的样子让我想起我抱乔逸时的样子。有种此去经年的沧桑感。   挪开她的手翻身下床,打开手机,北京时间十一点十一分,已经很晚了。急忙敲锣打鼓喊她们起床。   单丹直接飞来一枕头,麦麦睡眼惺忪问:“几点了?”   “北京时间十二点三十分啦。”我夸张。   麦麦磨磨蹭蹭下了床。   单丹继续赖床,我不得不搬出危亦:“危亦好像在外面等我们。”   果然她也磨磨蹭蹭下了床。   这年头,重色轻友的人果真不少。   不知危亦是否还在睡,他也是沉得住气,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也不怕我们被坏人抓走,虽然他就在隔壁。   吃饱喝足我们三坐阳台看风景。海边的空气就是不一样,没坐一会儿,我们已经明显黑了一圈。正想对比看看谁黑得更明显,转头发现麦麦正出神望着某一个方向,单丹悄悄猫在她身后,正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八卦是人的天性啊,我也不例外。   跟着她们望过去,两个男人在游泳池旁的长椅上,热吻。   这……   “麦麦你口味好重啊。”单丹大叫起来。   我默默点头。   麦麦回过神来,涨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   单丹:“这两个男人,也是有勇气。”   麦麦重重点头。   我慢悠悠地:“我以前很排斥同性恋,可是后来看了一部电影之后,我改变了自己的看法。那部影片叫什么我忘了,大致的情节就是,女主大学时代一直暗恋一个学长,出社会后,学长终于答应和她交往。可是交往三年,他们都只是网上联系而已,从没有见过面。直到有一天,学长终于磨不过女主的苦苦要求,从异地飞过来见她,她在接机那一刻,看见他身边跟着另外一个男人。我一开始以为女主会爱上跟着学长过来那个男人,因为他长得比学长好看啊……”   “跑题了~”单丹掐了我一把,把我掐回正轨上。   “经过就是某一天女主去找学长,碰巧看见学长和那个男人赤脚跳舞,气氛暧昧,最后吻上了。女主吓得不行,一边哭一边跑。学长追出来,也是一边哭一边哀求,担心事情暴露,他的余生会很艰难。   “故事的结局就是,那个男人离开了,在他乘飞机离开的时候,学长心碎得如同行尸走肉失魂落魄,看着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撕心裂肺。家里人以为他被鬼缠身,请人做法术,可是学长的灵魂就像被抽空了,随着那班飞机的远离,一点一点被带走。   “从那时起,我开始接受同性恋,不排斥。   “人真是狭隘的动物,自己不是,就排斥是的人。其实不管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都是爱情,都是发自内心的爱,都是值得被人尊敬的。不同的是,在这个还不能完全接受同性恋的时代,同性恋的爱情,比异性恋更需要勇气。”   单丹一副带哭腔的声音:“安然,我被你说得好感动。”   我转头想打趣她,却看见麦麦眼框泛红,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   原来我这么有讲故事的天分,哈哈。忍不住得意,以后就不要给乔逸讲笑话了,给他讲故事吧。   “好了好了,”我把她们推进故事里不负责把她们拉出来:“赶紧准备一下,我们也出去走走,不然都要发霉了。”   单丹秒变猥琐:“我们一起去找危亦,然后,你们还和昨天一样,懂吗?”   懂。我无奈。   麦麦到是一脸兴奋,哪里有我的苦哈哈。我想,她可能还想再抱电梯帅哥苏焕一次。      然而这次的计划进行得没那么顺利。首先,危亦不配合。他是高高在上管理一群人的总裁,怎么会看不出我们玩的小把戏,他不愿配合,我们就没办法实行。其次,麦麦不配合。我眼神暗示她该往哪里走该做什么的时候,她一脸神游的表情朝我感叹:“安然,我觉得很感动。”   我差点没吐血。多久以前的事了,这反射弧还真不是一般的长。没办法,只好想办法先支开麦麦:“麦麦,我的唇膏好像落房里了,你去帮我拿下来好吗?”   麦麦点头。   危亦一脸防贼的表情看我:“我陪你上去拿。”   我懒洋洋趴下:“我懒,不想动。”   危亦自己挖坑自己跳,只能陪麦麦上去拿我的唇膏。   我立马给单丹使眼神。   单丹立刻默契点头,跟着站起来:“我的防晒霜也落在上面了,麦麦不知道我放在哪里,我上去拿吧,顺便帮安然拿她的唇膏。”   我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麦麦:“还是我去吧,你不知道安然的唇膏放哪里。”   我和单丹:“……”   麦麦这孩子,平时多机灵啊,怎么一个故事就让她智商为零了。看来我还是不太适合说故事。   他们三人一同前往酒店房间,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坐在游泳池旁喝饮料。正悠然自得,发现危亦不知什么时候返回来,身姿挺拔朝我走来。这情况,我再不走,就要变成和他单独相处了。为了不被单丹掐死,我先走为上策。   就像第一天到达这里推着麦麦去抢电梯一样,我突然就冲出去,丝毫没有给危亦反应的时间。   结果,我成功甩开危亦,却又遇见另外一个人,苏焕。   生活果真比电视剧还要精彩。   我有些无语。   “你好,”他笑着打招呼:“又见面了。”   “你好。”我礼貌性的回一句。   这里哪里有出口呢?我东张西望。   “安然,”他还是一样笑着:“你不想见我?”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笑得这么爽朗,我似乎有种诬陷好人的感觉。   我没说话,后知后觉发现:“你怎么会知道我名字?”   他依旧只是笑,并不回答我。   他不说,我也不追问,只是慢吞吞走着。   他跟在我身后,并不说话。   转个弯,立马拔腿就跑。虽然我肯定跑不过他,可是他不见得会那么无聊来追一个莫名其妙就疯跑的人。   转个弯再转个弯,我看见不远处一部电梯正要合上门。   “等一下~”我急忙大喊。   电梯里的人按下按钮,我跑过去,从门上看见苏焕跟在我身后。   他居然追了过来……   我脚下一滞。   从半合上的电梯门口处,苏焕从后面推了我一把,狠狠把我推进电梯里。   冲力太大,我根本控制不住,直挺挺扑进电梯,扑进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人怀里。   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你做过的事,会有另外一个人给你还回来。上次我还笑麦麦抱苏焕抱得结实,这回我抱这个人,真是抱得不留一丝缝隙。   让我惊讶的是,这个人的定力居然比苏焕还要好,我那么大的冲力,他居然只是轻微晃了晃,稳得让我忍不住想多点一个赞。   我涨红一张脸抽身退出连连道歉,终于深刻体会麦麦昨天的心情。既尴尬又丢脸。   苏焕忽然笑了笑:“也不看清楚是谁才道歉?”   我咬牙抬头看他。此仇不报非君子。   转头看去,我差点没再次跳上去抱住身边这个人:“刑警大人!”   乔逸轻似若无扬了扬嘴角。   苏焕很煞风景的接话:“我在这里。”   我:“……”   乔逸淡淡的:“为什么跑成这样?”   为了甩开苏焕。   我正想怎么解释的时候,苏焕又笑着说:“安然,你不是说你和乔逸没有关系吗?”   我再次:“……”不想搭理他,问乔逸:“你怎么会来这里?”   “办案。”他平静的回答。   “噢。”我有点失落,还以为他来看我,原来是过来办案,难怪苏焕也在这里。   “办案……”苏焕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们笑了。   我不开心。   乔逸伸手按下电梯楼层,把苏焕赶出去:“我们的账等会儿再算。”   苏焕站在电梯外面,无奈举手投降,依旧笑:“我错了,不该向你通风报信。”   电梯门缓缓合上。   看他们的样子,关系似乎还不错。   除了第一次被带回海景别墅与个别惹他生气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站在他身边不知所措。   紧张啊紧张。   “去几楼?”他问。   “十一楼。”我答,转而问他:“你住哪里?”   他很平静的:“十一楼。”   真是巧。我不知该不该窃喜。   电梯门打开,我先踏出去,刚走一步,就看见不知何时已经跟单丹麦麦汇合的危亦。   来不及思考,我急忙反身将乔逸推进电梯里,手忙脚乱关电梯。   快关上啊,不能让乔逸看见危亦也在这里。虽然此次旅行危亦同行是因为单丹,但是在婚礼上乔逸看危亦时眼里的误会我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加上后来我又去危亦家住,虽然他没问,但我心里觉得他的误会应该不只一点点。   快关上啊,不能让危亦看见乔逸也在这里。虽然乔逸是过来办案,而且我们已经没有关系,可是这种时刻就像刻意解释一样越描越黑,还是尽量避开比较好,以免他给禅彤报告军情引来不必要的误会,会影响乔逸。   门终于缓缓关上。我大大松一口气,整个人都无力了。   “然然。”他突然喊我。   “嗯?”我做贼心虚抬头看他。   他沉静看我:“电梯里面有摄像头。”   我一愣,才明白他的意思。刚刚真是太紧张了,连把他扑在电梯壁上都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又一次连声道歉。   他只是看我,没有说话。   我们一直在电梯里沉默,直到门打开。   我走出去,他站在里面,忽然想起还没和他说再见,于是转身朝他挥手告别。   他站着不动,只是沉沉的看我,直到电梯再次把他带走。      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同住一楼层,哪有不相遇。   这回不止是我,连单丹和麦麦对他们的相遇都抱着心惊胆战的心理。   如果我解释,他们会相信吗?看他们的样子,大概是不会相信的。   我很烦恼。   “要进来聊聊天吗?”单丹客气的问。   其实我们心里的说法是:赶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危亦直接用行动来回答。进就进吧,扯我做什么,我又没有对不起你家禅彤。   不敢去看乔逸的表情,他生气我会害怕,他若是不生气我会难过。   被危亦扯进房里,我反抗无效因为手短,打不掉他抓在我后背上的手。   麦麦第一时间进来,护着我坐到床上,一脸防备,就怕我被欺负。   我心里一阵感动。   乔逸也进来了。   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我最怕这种气氛,因为情商不够应付不来。   “我去下面游泳,你们慢慢聊。”我先为自己开脱。   四下里一片寂静。   我正庆幸自己就要脱身,没想到经过乔逸身边时被他拉住了:“你不会游泳。”   我:“……”是噢,我不会游泳。   可我只是想离开这里,并不是真的想去游泳。   “我陪你去。”他又补了一句。   危亦:“让你一个有家室的人陪她去不太好,还是我来吧。”   有家室的人……   这句话怎么这么刺耳。   “我们也一起去,”单丹急中生智:“大家一起去也挺好的。”   我垂头丧气。不好不好,在刑警大人面前,穿着泳衣和其他男人一起游泳,想想画面都觉得香艳啊,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走吧走吧。”我破釜沉舟,不离开这里怎么有机会分散他们。   大家陆陆续续走出房间,单丹锁上门之后,所有人都朝电梯间走去,只有乔逸站在原地。   我回头看他。   “我还有事要处理,你们去吧。”他看着我。   我闷闷点头,心里有一些失落。他去我会担心,他不去我又难过,提议去游泳就是为了找机会分开他和危亦,现在他不去,不需要我绞尽脑汁想办法,可我反而不开心了。真是有病啊。   转身要走,他突然喊我:“然然。”   我回头看他。   他静了静:“天凉,水冷,别贪玩。”   我闷闷点头,却又有一点暖。   转身跟着他们一起下楼,不知不觉开启人在曹营心在汉的模式。   到达一楼,单丹和麦麦先出去,危亦拖住我:“你们先走,我有话要和安然说。”   麦麦眼神询问我,只要我摇头,她一定会风雨无阻留在我身边。   我点点头。   单丹拉着麦麦先行离开。   电梯再度缓缓合上。   虽然危亦不是坏人,但我还是很好心提醒他:“这里有摄像头。”   他不搭理我,直奔主题:“安然,你答应过我,不会当小三。”   “我没有当小三。”我坦坦荡荡。   “那乔逸是怎么回事?”他明显不相信。   “他过来办案。”我实话实说。   “你们分手了?”他打破沙锅问到底。   “嗯。”我觉得很无力。   他沉默,沉思,语重心长:“如果可以,尽量不要和他见面,对你对他都好。”   “我知道。”   “走吧。”他打开电梯门。   “不了。”我按下十一楼:“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   他沉沉看我一眼:“我送你上去。”   其实他不相信我。   我心里有些酸:“虽然我能明白禅彤在你心里的位置,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离开你去往乔逸身边,而我因为她被迫离开乔逸,事实是她主动而我被动。你只看得见她靠近乔逸的心酸,却不知道我离开乔逸的难过。”   太偏心。   他哑然,沉默看着我,许久才说:“安然,你不一样。”   “我们都是人,没什么不一样。”我窜出电梯,剩下他一个人,静静地看着我走开。    ☆、十五   爱情这东西,是不是你越想一个人留下,这个人就越是会离开?   我睡眠不足从被窝里爬起,不管现在是不是北京时间七点多,依旧敲锣打鼓喊她们起床。   单丹连藏在枕头底下的□□都朝我飞过来了:“安然你是不是有病?”   我过去,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快起来陪我玩,我不开心。”   她抓狂。   我无奈:“我怕我疯起来,连你们都打。”   她认命:“好了好了,真是服给你了。”   我坐在旁边笑。   她:“去帮我把□□捡回来。”   我:“好哒。”   她:“把我把鞋拿过来。”   我:“……好哒。”   她:“端杯开水给我喝。”   我:“……”   麦麦睡眼惺忪爬下床,看样子要去给单丹倒水,我立马抱住她:“麦麦别去,我们要翻身做主人。”   麦麦:“我想去喝水。”   我松手:“好哒。”   单丹:“……”      关于一起用餐这件事,我很矛盾。如果喊上乔逸,势必要舍弃危亦,如果照常和危亦一起,乔逸必定被我们排除在外,我很难做。   单丹“喀”一声锁上手机:“好啦,不用做选择题了,乔逸已经去执行任务了。”   我闷闷点头,有些疑惑:“他不是休假三个月吗?为什么这么快又去执勤?”   单丹不以为意:“他现在是国刑主席候选者,当然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工作是工作,放假是放假,现在工作依旧是工作,但放假却不再是放假。”   我再次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单丹撇嘴:“不是好像,而是就是。”   危亦来得挺快,看样子起得也很早。很不同寻常的,他今天没喝咖啡。   我问他:“你没当上总裁以前,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抬眼看我:“比如?”   我:“比如说,工作和放假。”   麦麦和单丹一脸吐槽看我。   他搁下杯子:“以前工作是工作,放假也是工作,现在放假是放假,工作也是放假。”   人和人之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摆手,又问:“你的总裁之位,是世袭制还是禅让制?”   他很高冷的:“自创制。”   我:“你们公司缺人吗?”   他扬眉:“你想进来?”   我小鸡啄米般点头。   他笑了笑:“我缺一个给我洗衣做饭端茶倒水的人。”   洗衣做饭……   我忍不住指单丹:“她比较合适。”   大家集体沉默。   东西都打包好了,由酒店服务员替我们送去机场安检,我们再次一身轻松上路。   进入机场才发现氛围和我们到达时不一样。忽然之间这里的一切工作井然有序,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氛暗然流动。   为什么几天之内有这么大改变?我疑惑,四下寻找答案。   东张西望一阵才发现原因所在。原来国际刑警在办案。乔逸和苏焕虽身着便衣,但身份和气场就摆在那,而且周围还有穿着制服的警务人员陪衬,整个人夺目得不得了。   原来他办案时这么霸气侧漏,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整个机场就仿佛装了无密的安全wifi,安全感遍地满格。   苏焕不知道在给他汇报什么,两个人一说一听,那么专注认真严谨,好像整个机场只有他们存在,其他人都成了电影里匆匆而过的路人甲乙丙丁。   果然还是这类勇敢、正直、有责任感的男人最吸引人呐。我发自内心深处的感叹。   忽然一只手抚上我眼睛,虽然力道不大,温度却不低,惊得我瞬间转身。   危亦一副“你眼珠子快掉出来”的眼神看着我。   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收回视线。   单丹也在出神望着他们,若有所思。不止是她,周围的人都在望着他们,仿佛在望着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我忍不住在心里得意起来。看啦,这是我家刑警大人,很优秀很耀眼吧。   不知不觉又转头回去看他。   好像感应般,他忽然转头朝我的方向看过来。   我不自觉展开一个大大的微笑。   他静了静,微微扬起嘴角,转瞬即逝。   苏焕也看过来,看见我,毫不吝啬朗朗一笑。   这场景,好像是我和他在“遥相呼应”。   忽然觉得,他是不是在掩护我和刑警大人?他好像,不是我想的那种人。   危亦淡淡开口:“这里人多眼杂,不想连累他就管住你的眼神。”   我只好再次将自己视线埋藏。   不久之后,飞机抵达,几个脑袋藏袋子里的犯罪分子被带到他们面前,负责抵押的警务人员和他们进行工作交接。   一同下飞机的空姐经过他和苏焕身边,反复犹豫后还是决定过去搭讪。他正忙着交接工作,没空搭理,苏焕正在安排人员撤离,看见一群空姐围在他身边,不由皱眉,伸手把她们赶走。   我从来不觉得苏焕这么招我喜欢啊。   过安检的时候,我偷偷回头看他。警务人员都撤完了,只有苏焕站他身边,他就站在原地静静看我,如同很多个送我上飞机的时刻,无言中给我一种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安全感。   忽然想起禅彤说过的话:像乔逸这样的男人,只要是个正常的女人都会爱,我也只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我们都只是正常的女人。      飞机上,麦麦和单丹的位置在前面,我和危亦的位置在后面,看单丹依旧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干嘛?还在想……”我家刑警大人……生生在危亦面前扭成:“还在想乔逸啊?”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单丹会露出一阵慌张,转瞬之后才回我:“瞎说什么大实话。”   旁边有女声传来:“穿便衣的刑警好帅啊,两个都很帅,一个成熟稳重,一个阳光开朗。”   我:“……”总结得这么精辟,请问你们偷窥他们多久了?!   单丹轻轻笑了声,话里有话:“危机此起彼伏噢。”   不顾危亦看我的眼神,伸手狠狠掐了她一把。   危亦把我拉回位置上,语气嫌弃:“坐好。”   我只好乖乖坐好。飞机飞上平流层后,我从窗口看出去,一阵云雾缭绕,不觉心旷神怡:“腾云驾雾噢。”   危亦淡淡的:“孙猴子。”   我:“别那么煞风景好不好,会腾云驾雾的不是只有孙悟空。”   他头也不抬:“你想说谁?”   “嫦娥啊,”我脑补:“七仙女,织女,鹊桥会。”   单丹和麦麦静静的,似乎睡着了。我伸头一看,果然睡着了。   大概昨晚睡太晚今早起太早,我也缺眠,偷偷打个哈欠,靠上椅子闭目睡觉。   睡意爬上来时凉意也跟着爬了上来,迷迷糊糊中想起机场里看见乔逸的时候,他似乎只穿一件短袖。虽然苏焕也只穿短袖,但我只关心乔逸会不会着凉,已经秋天了,夜里霜降晨起微凉,他这样辛苦执勤,我怕会累坏身体。   古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弗洛伊德说,梦里出现的,正是现实中所需要的。   我觉得冷,觉得刑警大人冷,于是梦里不断不断的找衣服给刑警大人穿,找了一件又一件,还是没找着,直到梦见他找着长款外套披上,才温暖入眠。   大概昨晚睡眠不足,这一觉睡得真是踏实,如果不是肚子饿,可能还会继续往下睡。   醒来时面朝窗口,云雾缭绕,薄薄的毯子盖在我身上,我靠在一个舒适的怀里。   背靠胸膛,头枕锁骨下方,双手被握放在腰上,我就这样被危亦抱在怀里,像猪一样死死的睡了一觉。   虽然落难时他背过我也单手抱过我,但那时我们都狼狈至极无暇顾及。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拥抱,让我心里有股怪怪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忽然感觉气氛很奇妙。   我睁着眼看窗外,不知如何打破这份尴尬,愣是不敢动一动。   “沉死了。”他突然低声。   我急忙闭上眼睛。   “猪一样的女子。”他叹一口气。   你才是猪,你们全家都是猪。   “快起来。”他把我从怀里推出去。   我借势爬起来,装模作样:“睡得真舒服。”   他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保持姿势。   我有点尴尬,转瞬疑惑问他:“你怎么了?”   他淡淡的:“脚麻。”   我心里一暖,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瞥我一眼:“过来帮我揉揉。”   “噢。”我知恩图报,凑过去,刚伸出手,却又尴尬停下。这个……我们好像还没熟到我可以随意揉他大腿的程度吧?   我脸红。   他似乎扬了扬嘴角:“算了,我自己来。”   我听见自己弱弱的“嗯”了声。然后,心里又欠下他一份人情。      回到S城,危亦安排好的人很早就备车在机场等我们,我们一下飞机,立刻就被接往酒店吃饭,吃饱喝足再启程回家,只是我们三顾着聊天,也没问清楚是回谁家,结果就是被危亦拐回他的别墅。   我们三都是无业游民,去哪都无所谓,不过他是总裁,我们不会影响他工作吗?   于是乎我很好心的问他:“我们在这里不会打扰你工作吗?”   他淡淡回我:“没打算留你太久。”   我:“……”   危亦的空中花园还是很别致的,上一次来没心思欣赏,这次来才发现他所有盆栽都死光了。   我刚想笑他,门铃就响了。这才刚回来就有人找,总裁果然真是忙。   打开门才看见,是禅彤。   好嘛,他才刚回来她就找上来,看来对他的行程很了如指掌嘛,危亦果真是当禅彤间谍来了。   我很气愤,大手一伸挡在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不能去。”   不让我见刑警大人,你也别想见禅彤!别忘了现在我们俩性质是一样的。怕我当小三处处防着我,原来是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   危亦面色一暖,低头问我:“你不想我去?”   不知为什么声音听来有些许温柔。   “嗯。”我重重点头。除非我能见刑警大人,否则你也别想见她。   危亦笑着揉揉我脑袋,难得的解释:“有些话是时候说清楚了,我去一下就回来。”   “不行。”我一把将他拉回来,可能是他没有防备,也可能是我气愤之下力气稍大,这一拽竟把他甩到门上,撞得门“咚”的一声。   看他皱眉的表情,我估计这一撞应该挺疼。   他伸手扶墙找支撑,不小心将我壁咚在墙上。   “安然……”他把我扣墙上,眼眸清亮。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急忙钻出去:“好了好了你快去吧。”说完转身进屋里。   因为无聊,想说闲着也是闲着,我、单丹和麦麦,就一起坐在沙发里,看外面正在谈话的危亦和禅彤。   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内容,但可以从表情和动作来猜测。   禅彤看一眼屋里的我们,转身要走,危亦却站在原地,禅彤不得已只好反身回来。   对此我和单丹的猜测是:   禅彤朝我们看过来:安然和乔逸见面了?   危亦:嗯。   禅彤气愤,转身就走。   危亦:但我阻止了,他们已经分手。   禅彤闻言转身回来。   ……   “不对啊。”麦麦提醒。   “哪里不对?”我问。   “口型对不上。”麦麦一脸专业的样子。   被否认的我和单丹一脸不服气:“那你来说说。”   麦麦开启专业模式:   禅彤朝我们看过来:这里不方便说话。   危亦:……   禅彤转身就走,想找一个不被我们看见的地方。   危亦: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禅彤无奈,只好转身回来。   ……   我和单丹想了想,觉得麦麦的猜测似乎更专业,于是乎以下情节皆由她来分析:   禅彤:我来找你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危亦沉默。   禅彤:这次和安然一起旅行开心吗?   危亦:嗯。   禅彤:听说乔逸也去那了,你们见面了吗?   “其实是想问我有没有和乔逸见面吧?”我忍不住出声。   “安然你别打岔。”单丹也出声。   被我们这么一闹,麦麦就漏了中间一段,结果整个剧情都接不上了。禅彤突然就扑上去抱住危亦,我们三人惊讶得目瞪口呆。   “单丹你别冲动。”我急忙抱住身边的单丹,怕她冲出去给禅彤丢石头。   单丹一脸淡定:“你别激动才是。”   我疑惑:“你不是喜欢危亦吗?看见他前女友找上门来还在你眼前抱他,你不生气吗?”   单丹耸肩:“我追他只是觉得,如果能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应该也很幸福。但是你也看见了,他有喜欢的人。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生气难过?”   我松一口气:“你不难过就好。”   我们这边说完,他们那边已经抱完了。   接不上情节我难免好奇:“麦麦,他们都说什么了?”   麦麦似乎不开心:“他们什么都没说,危亦沉默中转头看了你一眼,就推开了禅彤,然后就是你们现在看见的样子。”   “噢。”我随口应了声,继续八卦。   然后,禅彤驱车离去,危亦推门进来。   我们三立刻笑出一朵花。   危亦挑了挑眉毛。   我看他心情似乎不错,猜想难道禅彤与他和好了?如果是这样,我回到刑警大人身边就指日可待了。不过我担心,危亦可能会被禅彤欺骗。她明知道危亦爱着她,却一边占着乔逸又一边拖着他,很自私。   可是,危亦似乎也准备放弃她了。她抛弃他,他就离开她,她准备牺牲他,他就打算放弃她。他们明明都在对方心里,却拼命想把对方赶走。这样的爱情,其实也挺累。   后来麦麦去帮单丹做饭,剩下我和他的时候,我问他:“她来打听我和乔逸的消息?”   他没有否认。   “她有提出与你复合吗?”   他沉默看我。   我忍不住叹息:“她可能……她确实还爱你,但是……”她已经不仅仅只是爱你了,她还爱着乔逸,在她心里,你只是备胎,我不想你被骗,又受一次伤。   “我不会和她在一起,你放心。”他没有看我。   我突然哽咽。我希望他们在一起,却不是等乔逸不要她之后她才来到危亦身边,这样对危亦来说很残忍。   他突然开口:“你知道为什么她已经占着乔逸未婚妻的优势,却始终没能让乔逸爱上她吗?”   因为乔逸养了我三年,就算是条小宠物,也是有感情的。   “因为她和你不一样。”   “我觉得你在说废话。”   他难得的笑了笑:“你努力,却不争强好胜;你软弱,却不刻意伪装;你善良,却不姑息养奸;你耍小聪明,却不自以为是。你最大的优点,就是能被别人一眼看穿,和你相处起来没有压力。平心而论,你最大的运气,就是遇见乔逸。若是遇见渣男,你不知哭死多少回。”   我:“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他:“都有。”   我沉思,说:“就当你在夸我吧。”好像乔逸也被夸了,我很开心,比夸我还开心。   他淡淡的:“以后你还会继续这么幸运,就算乔逸离开你。”   我疑惑看他。   他:“你还是继续这么笨下去吧,否则好运都没了。”   我:“……”   他只给我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什么都再说。   然后,我如他所愿一直继续“笨”下去。    ☆、十六   生活总不会风平浪静,就像故事总不会平淡无奇。   一直平静的生活,在某一个朦朦胧胧的早晨,因为单丹接的一个电话,炸开了。   “然然,快起床,乔逸的妈妈要来看你~”单丹的声音颇有穿透力,还带着震动的功能。   我和麦麦同时被震醒:“你说什么?谁的妈妈要来看我?”   “乔逸,乔逸的妈妈,你的准婆婆。”单丹紧张得哆嗦。   我愣半秒,踩中地雷一样炸起来:“怎么会这么突然?怎么办怎么办?她为什么突然来看我?乔逸知不知道?”   单丹和麦麦手忙脚乱拖住我:“别慌别慌,我们给你出主意。”   这情况不慌也不能。乔逸养我三年,很多时候都在等着带我去见他爸妈这一刻,现在这种时刻出现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我恐怕还要再修炼几年才能达到乔逸处变不惊的境界。   我赶紧冲去刷牙洗脸,出来的时候她们已经挑好见面穿的衣服、鞋子、包包、唇膏的颜色以及包里备多少现金等等。   我心里那个感动啊~   麦麦给我分析:“乔逸没打电话来通知,说明乔伯母是突然来访,乔逸不知情,也间接说明乔伯母不想让乔逸知道。这样的话,你最好别打电话告诉乔逸。”   “嗯。”我小鸡啄米点头。   单丹接着分析:“乔伯母最不喜欢别人说谎,你若是知道,就回答,若是不知道,就沉默,千万别逞强,更不能说谎。”   我再次小鸡啄米。   单丹继续分析:“乔伯母看起来有点严肃,但是严肃归严肃,却不难相处。噢,乔逸严肃的时候怎么样,她就怎么样,有其母必有其子,你想着自己在和你家刑警大人相处就对了。”   我已经逐渐冷静下来。   穿戴整齐,单丹过来替我抹唇膏:“你知道,人到她这个年纪都会活得精明,我们这个年纪的小心思在她眼里无处可藏。所以不管她说什么,别往坏处想,就算她故意激你,你也别生气,心里记着一定要淡定,不然乔逸这三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嗯,我记着了。”我抿抿嘴唇。   “还有,”单丹继续语重心长:“她就乔逸这么一个儿子,而且还这么优秀,她挑儿媳妇的要求难免会苛刻些,你要理解。”   “我明白。”这些早在乔逸带我回海景别墅的时候我就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如果不是这样,我那么拼命做什么。   “单丹,”我忍不住问:“你们怎么知道那么多?”   单丹一脸无语:“我们家和他们家是世交。不然以我和乔逸这八杆子打不着圈子,哪有机会认识。”   我恍然,点点头。   一切准备就绪,她们满意点点头,给我鼓励:“Fighting!”   我握拳头,灿烂一笑:“Fighting !”   我出门,听见单丹感叹:“我怎么有种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的感觉。”   麦麦叹息:“我也是。”   忍不住笑了。   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虽然他不在,但这一刻总是要面对的。不管怎样,好好相处,刑警大人的妈妈,就是我的妈妈,嗯。   不远处的车外站着两个女人,一个中年,身姿高挑,自带威严。乔逸的眉眼有她的模子,严肃的表情更像,即使是在大街上相遇,我想我也能一眼认出她就是乔逸的妈妈。形像神更像。   另外一个人,是禅彤,她的准儿媳妇。   “伯母好。”我恭恭敬敬鞠躬。   她表情淡淡的:“嗯,你就是安然?”   我微笑:“对。”   她:“上车吧。”   “好。”   转头朝禅彤看去,她难得的对我点头微笑。   我愣了愣,也朝她笑了笑。   上了车,禅彤坐驾驶座,乔妈妈坐副驾驶座,我一个人坐后面,暗自庆幸。幸好这么多年已经稍微适应乔逸强大的气场,不然看见他妈妈我恐怕腿都要抖三抖,更别说这么淡定和她坐同一辆车里了。   可这次见面,还是很有压力的。因为我想让她喜欢我,这样我去往乔逸身边时才不会那么辛苦。   用餐之前乔妈妈慢条斯理问我:“你大学毕业于哪里?”   “大学毕业于S城,本硕连读,博士在国外念。”我如实回答。   “彤彤呢?”   彤彤……   我压力增加。   禅彤看我一眼,也是实话实说:“大学,硕士和博士都在国外念。”   她轻微点头,接着问:“哪个学校的博士?”   我和禅彤相视。   禅彤:“密歇根大学。”   我:“里昂第一大学。”   禅彤看我,似是有些惊讶。   当然,乔逸让我去里昂第一大学,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让我见他。   “是乔逸送你去的?”乔妈妈看我。   我点头:“嗯。”   她不知感叹还是继续抛球:“浅薄受人讥。”   禅彤沉默看我。   我只好贸然接球:“智慧得人敬。”   出自北欧《海盗诗》。   乔妈妈看我一眼,吓得我心里打鼓。难道不该接吗?   “The roots below the earth claim no rewards for making the branches fruitful.”她漫不经心开口。   埋在地下的树根使树枝产生果实,却不要什么报酬——泰戈尔《飞鸟集》。   禅彤看我,眼里似乎有些许担心。   不知道乔妈妈只是单纯想考考我,还是已经知道三年来乔逸对我的默默付出,我艰难开口:“I cannot choose the best. The best chooses me.”   我不能选择那最好的。是那最好的选择我——泰戈尔《飞鸟集》。   终于深刻明白乔逸的良苦用心。   快吃早餐吧,吃不言寝不语,餐桌礼仪之一就是吃饭的时候尽量不要说话,开吃了也许就都不说话了。   可我是晚辈,乔妈妈不动手,我们就只能干等着。   大概是我眼里的意图太明显,乔妈妈开始用餐,我得以逃过一劫。   大概女人天生都是购物狂,连乔妈妈这样严肃的女人也不例外。进入商场才发现,她不是给自己购物,是给乔逸购物。   原来刑警大人的妈妈这么有爱。   我和禅彤一左一右跟在她身边陪她看西装,看完一家又一家,走得我和禅彤都累了,她还没挑中一款。   不得不感叹。果然军人的妻子、国际刑警的母亲就是不一样啊,体力真不是一般的好。   终于在我快吐血的时候,她挑了几款不一样的西装摆在我面前,问:“哪一款比较好?”   我不知道怎么选。刑警大人从来都不穿西装,所以我不懂西装,如果问我T恤或者运动服,我想我会比较在行。   正苦恼,禅彤悄悄扯我衣袖,我转头看她,她目光落在其中一件西装上,我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这件吧。”我指了指禅彤目光所在的西装。   好在她没问我原因,只是问:“乔逸穿什么尺码?”   我愣住了。   三年来经常帮他洗衣服又经常藏他衣服里,他的尺码我最清楚了,可那是T恤的尺码,西装的尺码和T恤的尺码恐怕不同。   见我犹豫,乔妈妈转头看我。   我急忙解释:“他从来都不穿西装,一是不方便藏枪,二是不方便动武。因为他不穿西装,所以我对西装不是很了解。”   乔妈妈沉默。   禅彤也沉默。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说多了,默默陷入自我检讨中。   直到跟着乔妈妈走进休闲男装店,我才明白她沉默的原因。因为她没有我了解乔逸,心里惭愧,所以沉默。   买T恤这关我过得很轻松。只是结尾部分有些不完美。她站在男士underclothes 前问我:“乔逸穿几码?”   我怎么知道乔逸穿几码~他养我三年,我还没有成功睡过他~如果如实说出来,别人是会觉得我魅力不够,还是会认为他可能有问题……   我陷入坦白与不坦白的矛盾中。   乔妈妈沉默中看我一眼。   我只好沉默中微笑。单丹说过知道就回答不知道就沉默,别说谎。   乔妈妈意味深长说一句:“有些秘密,不应该只有床洞知道,你也应该知道。”   这句话,算不算责备呢?我有些忐忑,秘密,什么秘密?   转头去求助禅彤,发现她脸色不自然,略显尴尬站在那里,看都没看我。   “走吧。”乔妈妈一声令下。   我们两个拎物员赶紧跟上。   来到花卉市场,禅彤停下车,我以为这又是一站,急忙跟着禅彤下车,下车之后才发现乔妈妈还坐在车上。   我只好跟在禅彤后面进去。大概天生小跟班的命……   “伯母之前说过想买一些可以净化空气的盆栽,我想,她可能会喜欢滴水观音。”禅彤一边挑一边对我说。   滴水观音,又名狼毒。   我记得乔逸有说过,小时候他家里就养过一盆滴水观音,那时候他小,什么东西都抓来吃,不小心吃到滴水观音茎叶,中毒了。从那以后他妈妈就不再喜欢滴水观音了。   “乔逸说过,他妈妈不喜欢滴水观音,因为茎汁有毒。”我坦白告诉她。   她意外,面色暖了暖,问:“那她会喜欢什么?”   “喜欢仙人球。”连我都觉得意外,她那么严肃一丝不苟的人,居然会喜欢仙人球。正因为如此,乔逸才总是买仙人球给我养,可我总是把它养死,不知道这是不是在暗示我悲惨的命运。   “仙人球?”禅彤的惊讶不止一点点。   “嗯。”我重重点头。   禅彤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相信我:“买已经开花的好?还是买还没开花的好?”   我深有感触:“没开花的。把没开花的仙人球养出花来,比把开出的花养死心情好一些。”   她抿唇。   端着仙人球出来的时候,她不掩饰,暖洋洋笑着说:“谢谢你。”   我不意外她会说谢谢,但我意外她原来可以这么暖。原来人的高冷不是由自己决定,而是由对方来决定的。不管乔逸的妈妈带她来见我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还是为了在我们之间做更好的比较,这一刻我和她都是一样的处境,没有必要相互为难。而且,她帮过我,所以我也想帮她,就这么简单。   “不客气。”我也暖暖一笑。   这相视而笑,颇有种相逢一笑抿恩仇的感觉。      来到山脚下时,正是午后,乔妈妈领着我徒步从弯弯曲曲的小道上山。禅彤在山脚下等我们。乔妈妈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她,她能陪到这份上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只是可怜的我,已经累得腿都软了还在爬山道。   大概是环境不同,人的体质也不相同。乔妈妈虽人已中年,体力却是好得没话说,我望着她面不红气不喘的样子,直想哭……   刑警大人,为什么你从来都没说你妈妈这么可怕……我怕我快招架不住了。   我想乔逸若是听见我这么形容他妈妈,估计都想替他妈妈掐死我了吧。嗯,刑警大人的妈妈就是我妈妈,我妈妈一点都不可怕,加油安然。   “自从乔逸进入国际刑警组织以后,我就再没来过这里。”她停在半道上,眺望山下的风景。   我急忙跨上去停在她身后。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真是棒啊,此刻我已经丢掉一半的疲劳。   “走得太匆忙,我们来不及告别。”她兀自感叹。   我安安静静站在她身后。   直到她转头看我。   我霎时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不仅仅是感叹,还是在给我挖坑,急忙接坑:“这样也好,因为我们永远不告别。”——三毛。   她转身继续往上爬。   我只好强行跟上。这时候就算累也不能说不能喊,因为她不是乔逸,我不能撒娇。除了咬牙坚持还是得咬牙坚持,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认为我娇气。   “人生最重要的是学会如何施爱于人,并去接受爱。”她继续挖坑。   “嗯,爱是唯一的理性行为。”——米奇《相约星期二》,我继续填坑。   “如果乔逸不要你了,你会怎么办?”她忽然问。   我愣了愣,才明白,她要进入今天的主题了。只是这主题,似乎不愉快。   “感恩。”我简言。感谢他三年来不辞辛苦不求回报培养我,感谢他三年来一直这么宠我疼我爱我,感谢他三年来沉默当我最温暖的避风港。最后很俗气的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他。   她沉默,继续往上爬。   到达山顶的时候,我已经不能正常站立,因为腿抖。幸好她此行是带我来品茶,整个品茶过程我都可以坐着。   只是这品茶的代价太大,我宁愿在家喝白开水,默默泪奔。   “喝茶有喝茶的境界,”她专心致志泡茶,有条不紊展开与我的对话:“不知你能从喝茶中体会到什么境界?”   我虽身体疲劳,但好在脑袋还清晰,大概是山道上被她最后一个问题吓到了,此刻很是清醒。   “喝茶的境界,可分为上中下三种。居闹市,于车水马龙中呦喝喝茶,此为下;邀上几位好友,谈笑风声中喝茶,此为中;独自一人,远离喧嚣,于清风明月中自饮,此为上。”   这是林清玄在《温一壶月光下酒》中对饮酒分的三种境界,我大致把他的原意搬到喝茶上,希望会不会弄巧成拙。   问了那么多,她终于难得的说了一句:“不错。”   我悄悄松一口气。   她接着说:“现代人走得太匆忙,已经很少有人懂得禅的智慧,你可知道参禅者与非参禅者之间的不同?”   这个问题乔逸有说过,是某一位僧陀的名言。我不得不感谢刑警大人的智慧:“知道。参禅者吃饭的时候吃饭,睡觉的时候睡觉。”   “有何不同?”   “现代人,吃饭的时候不肯吃饭,睡觉的时候不肯睡觉,这就是不同。”   她点头,端一杯茶给我。   我双手去接。   一口入喉,清爽甘润。      回到山脚时已是黄昏,禅彤靠在驾驶座上睡着了。   乔妈妈叫醒她:“一个女孩子,在车里睡着,多危险。”   禅彤醒来,没有慌慌张张,只是轻揉脸颊,自自然然优优雅雅的微笑:“下次不会了。”   我坐进车后座,没多久,也睡着了。   醒来时看见乔逸靠在车上,看着我的眸光都是心疼与温柔。   “乔逸。”我大概是没睡醒,很委屈的就扑上去抱住他。   他伸手搂住我,轻轻叹气:“乖,摸摸头。”   一整天都在自我暗示刑警大人的妈妈就是我妈妈,也没回过神来,开口就问:“妈妈走了吗?”   他揉我脑袋:“还没。”   两个字已经足够我清醒过来。乔妈妈还没走,我急忙坐起来,四下张望,发现她就坐我前方。   我急忙展开一个大大的微笑:“我先下车了,伯母再见。”   “嗯。”她点点头。   清醒过来就不敢靠近乔逸了,我端端正正抖着腿站在他身边,和禅彤点头告别,目送她驱车送乔妈妈回去。   我终于卸下一身包袱,暗自松几口气,转身,看见单丹和麦麦也站在我们身后。   “你回来啦?有没有受伤?”我不忘关心他。   他“嗯”了声:“没受伤。”   单丹和麦麦上前来,面色紧张:“安然,顺利吗?”   我忽然想起她们说的那句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正想笑,转头看见乔逸一脸严肃看着我。   他紧张的时候,一般都会略显严肃。他妈妈突然来找我,他一定比我还紧张吧。   “挺好的,”我实话实说:“我觉得挺好的。”   乔逸似乎悄悄松一口气。   单丹和麦麦夸张的长长一阵叹息:“我们两个吓到不行,看着都到午饭时间了你还没回来,想来想去总不踏实,索性就给乔逸打电话。你说你怎么回事,居然忘记带手机,我们想赶去救你都不知道你在哪里。”   我一愣:“东西不是你们给我放包里的吗?”   她们两立刻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累了就去休息,”他低低出声:“我先回家一趟。”   “嗯……”我不想他走这么快。   他沉默中看我一眼,伸手揉揉我脑袋,转身乘车离去。   我有点难过。   单丹和麦麦来到我身边,语重心长:“我们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国外,直接就飞回来了。这个下午我们都在试图找你,禅彤不接电话,他妈妈也不接。认识他那么多年,第一次看见他这样不淡定,可能真是担心你应付不来,讨不了他妈妈喜欢。为了能让你被接受,这么多年他也是蛮拼的。”   我眼眶红起来:“他妈妈问我,如果乔逸不要我,我会怎么办?”   单丹一脸紧张:“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问问还是她心里有打算?”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   麦麦:“为什么禅彤也在?她没有故意为难你吧?”   我继续摇头:“她其实并不坏。”   单丹和麦麦沉默,转而一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感叹:“那就好那就好。”   “快扶我一下。”腿软。   她们赶紧架住我,把我架回屋里。   “乔逸回家做什么?”我忍不住猜想。   单丹:“还能做什么,回家探他妈妈的口风啦。”   我点点头,疲倦的打个哈欠。这一关,算过了吧?我那么诚实,既没有顶撞她,也没有敷衍她,她应该不会讨厌我吧。   困意逐渐上来,人一倒就沉沉睡过去了。    ☆、十七   每一天睁开眼,看见你和阳光都在,那就是我要的未来。   我想要的未来很简单,早晨醒来,他在我身边,完完全全归我所有。心情好就自己下床蹦哒,心情不好就闹腾他、听他慵懒无奈且认命的叹息。   然而现实与梦想总是相去甚远。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滚在地上,单丹和麦麦不见踪影。   拉开窗帘,外面树叶已经开始泛黄,萧瑟气息随着岁月不知不觉流动。   真是天凉好个秋啊。   我凉凉的感叹,转身进洗手间刷牙洗脸。   走出房间,单丹刚巧做好早餐,见我懒洋洋出来,不觉仰天长叹:“我多好的一姑娘,怎么就给你们当起保姆了呢。”   麦麦笑:“真爱啊真爱。”   我点头:“绝对是真爱。”   单丹得意撩围裙:“赶快过来吃饭。”   我和麦麦异口同声:“喳。”   坐到饭桌上,我又忍不住好奇:“单丹,为什么你都没人追啊?”   单丹瞪我:“注意措辞,我不是没人追,是不想结束单身。”   麦麦笑。   我“噢”了声,接着问:“为什么不想结束单身?没有合适的人还是你在等一个人?”   单丹愣了愣,咬牙:“安安静静吃你的早餐,话这么多。”   我撇嘴。   单丹转移注意力:“麦麦,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麦麦差点没噎着,躲躲闪闪半天,实在避不开我们烽火一样的目光,只能吞吞吐吐:“不想谈。”   单丹很无耻的盗用我的话:“为什么?没有合适的人还是你在等一个人?”   麦麦沉默。   关于爱情这件事,她似乎从来都不愿意谈。虽然我们试图打开她的心结,但奈何她的锁不止一把,开不了。   “我要学习吕碧城,胜女不嫁。”她慢条斯理。   我和单丹面面相觑。   “吕碧城是不嫁,但她也是有谈恋爱的。”我好心提醒。   麦麦静了静,看我,眼里闪着我不懂的光。   单丹:“其实谈恋爱很简单的,不需要很多勇气,你问安然。”   我点头。   “等哪一天我想通,再告诉你们。”她沉静。   “噢……”我和单丹悻悻相视,不好再逼问,只好就此打住。      危亦带小逸逸贝壳过来还我的时候,我看见禅彤跟在他后面。禅彤似乎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由此我不得不怀疑禅彤在他身上装了GPS。   自上次乔妈妈事件之后,我和禅彤关系缓和不少,虽然谈不上相谈甚欢,但至少彼此不再带有敌意。   “正好,找个地方一起说吧。”禅彤提议,表情高冷,不知是因我还是因危亦。   我把贝壳放口袋里,点头。   危亦表情也略微高冷:“你坐我的车。”   我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开车,坐谁的都一样。   禅彤沉默,高冷再添新高度。   我走向危亦的车,转头看见一辆车缓缓开过来,不自觉就停下了。那是乔逸的车,烧成铁我都认得。   危亦和禅彤莫名跟着停下。   我想禅彤可能会认得乔逸的车,因为她脸色都僵了,大概是怕乔逸看见她和前男友在一起吧。   虽然中间还有一个我。   乔逸下车,疑惑看我们。   他来找我,一定有话说。不过这阵势,估计没法说。   “一起喝杯咖啡吧?”禅彤暖暖一笑。   原来她的熔点已经从危亦变成乔逸,我不知道危亦会有多难过,但我能知道他一定会难过。   “走吧。”乔逸开口。   我心一横,转身去坐禅彤的车。危亦对不起,我不是抛弃你,我不能坐乔逸的车可也不能坐你的车,这是立场问题。   上了车,只有我们两个人,禅彤问:“你喜欢危亦吗?”   这种类似问题她已经问过了,我直言:“你想说什么?”   她慢条斯理:“他现在落水了,似乎想抓着你上岸。”   我沉默,后问:“你想回到他身边吗?”   她摇头:“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我:“那你为什么还来找他?”这样若即若离无疑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她:“想弥补他。”   我笑:“你把他推入水里,却又想当好人救他。”   她叹息:“安然,你不懂。”   “我是不懂,为什么你最爱的人明明是他,却还要舍弃他和乔逸结婚。”说着我灵光一闪:“该不会是你家有人犯罪想借乔逸的势吧?”   她皱眉:“你别胡说!”   我后怕:“你还是不要爱乔逸了,你这样会连累他。”   她高冷:“我既然爱他,就不会伤害他。”   我想了想,觉得乔逸应该不会知法犯法更不会包庇犯罪,就提醒她:“就算你嫁给乔逸,他也不会帮你们家隐瞒罪行。”   她再次皱眉:“我家没人犯罪。还有,如果你家有人犯法,你觉得他会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到不会,但他不会徇私舞弊。”   前方危亦已经停车,她跟过去,匆匆结束话题:“你还是太单纯。”      就这么一段上洗手间的空隙,禅彤已经成功坐到乔逸旁边,我回来的时候已经被选好座位。大概是两腿长的人不能对面而坐,危亦很自觉的不坐乔逸对面,我只好占着半分殊荣坐我家刑警大人对面。   服务员上前来,危亦把单子推给我,推到一半,被阻止了,乔逸沉沉的:“她不喝咖啡。”转而对服务员说:“这里两杯白开水。”   禅彤和危亦失神片刻,随后异口同声喊出同一种咖啡。喊完之后,相视片刻,随即移开视线。   我感叹,果然在一起久了,连生活习性都那么相似。他们这一相视,内心少不了涌出一份复杂的滋味吧。   说是谈话,却半天无人发声,十分钟静悄悄的过去了,谁都不愿先开口。   禅彤大概是有话想对危亦说,否则也不会一路跟到单丹家,但乔逸也在这里,她明显有顾虑,有了顾虑,自然就不会说了。   我这白开水喝得没滋没味,乔逸到是一点不挑剔,一杯水此刻已经剩下三分之一。   “彤彤。”一个中年女性路过,停在禅彤旁边。   禅彤转头,亲切一笑:“罗阿姨好。”   “彤彤和未婚夫过来喝咖啡啊?”   我们都是一愣,连禅彤也是愣了愣,才点头:“嗯。”   未婚夫……   我低头喝水,胸口闷得像被人碎过大石,一阵一阵抽疼。   危亦把他的咖啡推到我面前:“要不要试试?”   我转头看他。他眼里的光,就像我很多次看他的光一样,充满同情与怜悯。果然还是一同沦落天涯的人最能体会这种受伤的心情。我推回去:“不了,谢谢。”   禅彤沉默看着,没有说话。   乔逸喊我:“然然。”   本来还没那么脆弱,他一喊我,我心里马上就酸了,仿佛受了一肚子委屈无处哭诉。   眼眶泛红不敢抬头看他。   他:“既然大家都没话说,那就散了吧。我送你回去。”   我垂着脑袋点头。   危亦先起身:“还是我送她回去吧。”   说着拉起我就走。   乔逸刚站起来,禅彤已经扑过去抱住他,连同他伸过来的手也一同扑进怀里:“乔逸,别这样。”声音带了哭腔。   时间仿佛又回到婚礼那一刻,我们再度错开,再度被相同的人带走与挽留。   历史真真是惊人的相似啊。乔逸又一次被禅彤留住,我又一次躲在危亦车里哭泣。   “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哭有什么用。”危亦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哭出来会好受些。”我趴在车窗上,看乔逸有没有来追我。   “眼泪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东西。”他无情打击我。   “嗯。”我继续趴窗口。   “安然,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都不让你当小三吗?”   “为什么?”乔逸的车没有跟来,走了那么远,大概跟不上了。   “因为真正爱你的人,会不顾一切来到你身边。不管是婚约束缚,还是职业因素,都不该成为他不能来你身边的理由。他若真的爱你,就应该给你最好的,而不是让你丢弃尊严当他的小三。”   “他没有让我当他的小三。”我替乔逸辩解。   “也许。”他沉思,问我:“安然,如果我告诉你我也难过,你会不会安慰我?”   我转头看他:“你需要我安慰吗?”   他点头。   我擦掉眼泪:“会啊。”就算你让我跳河里救你我也会跳,谁让我欠你那么多人情债。   他缓缓一笑:“第一件事,回家。”   “回哪里的家?”我问。   “回第一次带你去的家。”他心情转好。   我无所谓,转头看窗外,乔逸没跟来,心情低落。      当乔逸出现在危亦的空中花园时,我不得不再次怀疑,危亦身上可能真的装了GPS。   我欣喜若狂冲过去给他开门,却被危亦拦在屋里。   “他来找我。”我试图挣开危亦。   “你现在陪他回去也于事无补,倒不如等他把所有事情解决了,再和他回去。”危亦一点不为我所动。   “可他就在门外。”我从落地窗清清楚楚看着他站在黑暗中,不忍心他就这样被拒之门外。   “安然,没有尊严的爱,不见得会有好结果。”危亦语重心长。   “这和尊严没有半点关系。”我心急。   “那请你告诉我,你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心态和他回去?”他毫不退让。   我哑口无言。   他突然关了灯,屋里一片漆黑,我看不见乔逸,也不清危亦的表情。   “你要做什么?”我心慌。   “眼不见为净。”他拉着我跌跌撞撞往某个方向走,直到关门声响起,我才意识到他把我带入某一间房。   “安然,”他声音突然软下来:“从你飞机失事来到长塘村起,我就有种和你相依为命的感觉,表面上好像是我在帮你,可实际上如果没有你,我又怎么能这么顺利走过来。乔逸和禅彤的订婚,不管对你还是对我,都是致命的伤痛。可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安排,禅彤离开我去往乔逸身边,而你飞机失事来到我身边,谁敢说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你无处可去时我留你在身边,现在我需要你,你肯不肯留下来?”   我们都狼狈坐在地上,他双手搭在床沿边把我扣在怀里,眼神那么凄凉。   “肯。”我语气坚定:“可是……”   “没有可是,”他眼眸坚决:“肯就留下来,不肯就跟他走。”   我呆呆看他,说不出话来。我讨厌做选择题。   门开了,黑暗中乔逸身影高大,一身挺拔立在门口。   我惊讶他怎么能进来,偏过头看见他身后的落地窗被划开一个大大的“口”字。   刑警大人你还兼职做钻墙工吗?这样你都进得来。   危亦语气偏冷:“国际刑警深夜私闯民宅,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我惊愕。   乔逸大步过来推开危亦的手把我从地上拉起,语气肃然:“为了解救被非法囚禁的公民。”   我再度惊愕。   危亦依旧冷:“安然不会这么做。”   乔逸严肃:“取决于你怎么做。”   我处在强大气压中连呼吸都困难。   乔逸拉起我就走,危亦却突然扯住我,我严重觉得氧气不足。   “你应该让安然自己选择。”危亦总裁的霸气又侧漏出来。   乔逸自有国际刑警的威严与魄力,这么肃然不动:“你给她选择了?”连我都要忍不住颤抖。   “至少此刻我尊重她的选择。”危亦半步不让。   乔逸握着我的手松开,从手腕处滑下来,与我十指相扣:“然然,乖一点,回去我再解释。”   我心都暖了,恨不得马上点头跟他回去。可是……危亦需要我。在陌生的地方,他曾经那样帮过我,我也希望在他需要我时我能不遗余力地帮他。   夜这样黑,我觉得自己都被吞噬了。明明知道乔逸误会危亦,我却没办法说清楚一切。就算说了,只怕也是越描越黑。   不想做选择题……   “乔逸,”我提醒他:“我们不能单独在一起。”虽然明知道他跟过来就不会在意这个问题,但我还是想借此劝他走。   他平静开口:“不用担心。”   正要拉我走,我却不动:“我不跟你走……”虽然我想跟你走。   “然然,”他握紧我的手:“别被他左右,所有事情我都可以解决,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   “他没有强迫我,我是自愿留下来。”   乔逸静了静,松手:“好。”声音那么沉那么重,不用看他我都知道他失望了。   他步子大,很快就消失在夜里。外面车灯亮起,转个弯,照着某一个方向,越走越远。   我难过看着缺了一口的落地窗,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   危亦静静站我身后,问:“缺了一口的房子你怕不怕?”   我心不在焉:“嗯。”   他打开灯,光线一下变强,我不由得闭眼,趴到床上,难过。   他叹了口气:“我还是送你回单丹家吧。”   我看他:“不用我陪你了?”   他嫌弃:“看你这样子,不知道谁陪谁。”   我愧疚。   他声音凉凉的:“以后随传随到就行。”   “好。”我点头。   上车后我催他:“能不能开快一点,乔逸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他白我一眼,语气冷淡:“他是国际刑警,分得清轻重缓急。”   我闷闷不乐:“可是路途遥远,我怕他一个人会孤单。”   他用力踩油门,疾驰而去。   我扶住车窗:“你还是慢慢开吧。”   他终于减慢速度。   这一夜,我们三个人在同一条道上跑,跑了很久很久,我还是没有追上他。      回到单丹家已经凌晨四点,危亦送我进门之后打算驱车回S城的别墅,我担心他疲劳驾驶容易出事,就留他在单丹家过夜。   单丹很大方的将她闺房贡献出来:“你是第一个睡我房间的男人。”   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了。   危亦难得一笑:“我的荣幸。”   单丹家刚好三个房间,我和麦麦霸占其中两间。但她们平时喜欢粘着我睡,其它房间就空下了。所以危亦暂住也不需要特别整理。   关上房门,单丹一脸八卦:“你们怎么回事?”   我有气无力:“睡觉吧,别把麦麦吵醒了。”   单丹不依不饶:“快点从实招来。”   我无力:“招什么啊,快让我睡觉吧。”   单丹扯住我,脸色瞬间严肃:“然然,我觉得危亦可能喜欢你。”   我被她严肃的表情吓到了:“他喜欢毛里求斯女禅彤~”   “我觉得,他可能喜欢上你了。”她再次重复。   “你别吓我!”我心里慌张,脑袋里闪过飞机上他抱着我的那一幕,好像很温柔,很亲密。   “不会的不会的,”我急忙摇头:“别自己吓自己。”   单丹笑:“如果他喜欢我我会高兴得飞起来,可你居然觉得受惊吓,真是让我无语。”   “无语你还这么多废话,快点睡觉~”我趴到床上,强迫自己忘掉,睡觉。   单丹躺我身边搂着我,轻轻叹息:“安然永远别长大,一直当乔逸的小乖乖就好。”   “嗯。”我含糊,困得眼皮打架,沉沉睡过去。    ☆、十八   日上三竿,我懒洋洋爬起来,打开手机看时间,却看见昨天的未接电话,全是乔逸的。自从不能联系他之后,手机在我眼里就形同摆设,带到哪丢哪,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还有一部手机,也没想到突发情况下他会给我打电话。   兀自失神一会儿,翻身下床洗脸刷牙。   开门看见危亦还在,不觉疑惑:“你真是闲啊,不用上班吗?”   他抬眼看我:“今天周末。”   “好像不是周末你也没去上班吧?”我拆穿。   他无所谓:“如果事事都需要我这个总裁过目,我请他们来做什么?”   我一想,觉得有理。   “单丹和麦麦去逛超市了,你去换件衣服,我们去接她们。”   “她们有车,不用接。”我坐下。   “她们散步去的。”他看我。   我:“再散步回来。”   他:“我们去帮她们提东西。”   我:“……”果然天生小跟班的命啊。      为了方便搬东西,我穿得一身休闲。抬眼看身边的危亦,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因为没得换。   忍不住凑上去闻闻。   他眼明手快一把捏住我下巴,我吃痛,仰头看他。   他正低头看我,目光灼灼,我脑子里忽然闪过单丹说的话,心一慌,急忙打开他的手。   他到是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走在我身边。   走了一段,他问我:“你饿吗?我去给你买东西吃吧。”   我点头。   他一身笔挺走到对街去。   我一直以为他会高冷得难以靠近,没想到他也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等等,我怎么会有种莫名感动的感觉?不好不好,这是要开启自恋模式的节奏。   强行逼迫自己遗忘这种莫名的感动。   自恋是种病啊,得治。   一阵紧急刹车与玻璃撞破的声音划断我思绪,我转头,发现附近的人都急急忙忙朝某个地方围过去。   是车祸。   我也跟上去看看。虽然我不是医务人员,但是因乔逸身份特殊,我有自学过一些紧急事故的处理方法,也有跟他学过一些外伤处理方法,比起一片空白的围观者我应该能帮上忙。   患者是位女性,被撞倒在地,已经失去意识,头颅没有出血,其它地方可能有轻微擦伤,但周围没有血迹,初步排除体外出血。但体内脏器有没有受伤,还得送到医院做CT扫描才知道。   我扒开人群上去跪在她身侧喊她:“女士。”   没有反应,意识丧失。   不排除有颅内出血的危险。   “快叫救护车。”我一边吩咐围观者一边扒开她头发。   当场愣在原地。   是禅彤。   我怎么会认不出她的身材。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禅彤,禅彤。”我焦急的喊她。   她没有反应。   看来暂时还不能恢复意识。   危亦突然来到我身边,附身去摸她颈动脉,声音沉重:“救护车太慢,找辆车送她过去。”转而抬头,面色凝重:“司机在哪里?”   司机唯唯过来:“在、在。”   危亦面色难看:“找几个人一起把她抬上车,送她去医院。”   “好。”司机转身就招手让围观的男士帮忙。   “小心不要对她造成二次损伤。”我担心提醒。   “我知道。”他脸色依旧凝重。   禅彤的车祸可能吓到他了。我虽然心里紧张,却还不忘安慰他:“你别太担心,她应该没事的。”   三个男士上前来帮忙,我刚想退到禅彤脚部帮忙抬脚,他无意中推我一把:“让开。”   他本来无心,力道也不大,我跌在地上用手撑一下也没什么大碍。但周围都是被撞碎的玻璃,用手一撑,碎玻璃就扎进肉里,抬手一看,满手都是血。   十指连心的痛。   危亦安排三个男士把禅彤搬到车上,和司机先驱车赶往医院,我被留在原地,自己打车跟过去。   路上血一直不停的滴,我怕压迫伤口会把碎玻璃压得更深,只好随便它。   跟去最近的医院,我先去止血。碎玻璃多,其中一块还扎得挺深,需要缝针,需要手术清理。   护士去请医生的时候,我偷偷跑去ICU,过道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危亦,一个是乔逸。   乔逸也来了。   匆匆而来的护士问:“谁是病人的家属?”   乔逸答:“我是。”   护士让他签字,知情同意书、手术同意书,具有法律效应的医疗签约,他理所当然的在上面留下他的名字。   我默默站着,心里突然很难过……   过道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危亦坐着他站着,脸色都那么严肃。禅彤的父母匆匆赶来,又是一阵担心难过:“彤彤,彤彤……”   乔逸耐心的安慰他们:“别担心,没什么大碍。”   ……   我悄悄问一个护士,护士告诉我,CT扫描禅彤脑部有轻微震荡,背部扎了许多碎玻璃,好在有衣服隔着并不严重,不需要缝针,清理干净就好。   返回去找护士,她说了什么我没听清,直到医生拿着知情同意书、手术同意书让我签字我才回过神来。   我伤的是右手,没办法签字。   医生问:“家属在吗?”   我想起乔逸,心里一沉,默默摇头。   “联系你的家人。”医生无奈。   “我没带电话……”我哽咽。   医生看我一眼,叹气:“在上面按手印吧,回头补签。”   我点头,在上面留下手印。   躺在病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心里空空的有些惶然。单丹说危亦可能喜欢我,我也以为危亦可能真的喜欢我,可是一场车祸就告诉我什么是真相。他说他和我相依为命,可是他连把我丢在车祸现场都不知道。   乔逸说他会尽快处理好禅彤的婚约,会向我解释,可是现在,他却以家属的身份、未婚夫的身份出现在禅彤身边,以女婿的身份安抚禅彤的父母。   他们都守在禅彤的手术室外守候着。   只有我一个人手术室里……   我也希望有家属在身边,我也需要人替我签字,我也希望有人守在我的手术室外,可是乔逸,他去了禅彤身边。虽然理智上知道禅彤的情况比较严重比我更需要他们,但是感情上却过不去。   我难受他成为别人的家属……   手术完成后,我又去了一趟ICU,禅彤的手术还没结束,所有人都还等在原地。   不知什么原因,我没有过去。   “安然?!”危亦猛然回过神来大喊一声。   终于有人想起我的存在了。   “安然怎么了?”乔逸转头看他。   “安然好像受伤了。”危亦站起来从过道跑出去,突然就消失在视线中。   乔逸顿了顿,停下来。   我心里泛酸。乔逸,你为什么要停下来?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不知道是不是打给我。   我有点想哭,转身离开医院。   找了很久才找到移动公司借手机给我打电话,付费通话。我记得五个人的电话,爸爸妈妈,单丹麦麦,和乔逸。   电话接通,还是那句不变的开场白:“哎,是我。”   眼泪滴答滴答落下来。   我抬手想擦,却发现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只好任它流下。   “妈妈,”我管不住哭腔,哽咽:“妈妈我想你了。”   妈妈那边慌了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啊?”   我在这边摇头:“没出什么事,就是想你们了。”   电话那头静了静,妈妈的声音也跟着哽咽:“你这孩子,从小被妈妈当成男孩子养大,没什么事你能哭成这样?”   我不说话,一直一直掉眼泪。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乔逸和禅彤的婚事就成了我肉里的一根刺。之前一直小心翼翼避开不去摩擦它,就以为自己其实可以承受它。可是当不经意间摩擦它才发现,原来疼痛很锥心。   妈妈,乔逸成了别人的家属,我心里难受。他以未婚夫的身份守在她的手术室外,我却一个人在手术室里。妈妈,我受伤了,他却不在我身边。妈妈,我想哭。   “死孩子,你快说话呀?”妈妈着急了。   我听见妈妈着急的声音,眼泪就更管不住了,哗哗的流。   妈妈问我:“乔逸呢?”   我:“不知道。”在禅彤身边。   妈妈:“你为什么哭?”   我:“不知道。”因为乔逸成了别人的家属。   妈妈:“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我:“没有吵架。”可是比吵架还严重。   妈妈:“乔逸是不是不要你了。”   我掉眼泪,没有说话。   妈妈忽然冷静下来:“安然,你要知道,他和你不一样,他迟早都是要走的,能养你三年,妈妈觉得他对你已经很不错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你也过了盲目憧憬爱情的年纪,是该用理性去面对事情的结果。该放手就放手,不要贪恋他的怀抱,这样只会增加他的负担,造成他的困扰。”   我沉默。   “安然,妈妈知道你不会主动离开他,除非他先不要你,可你要明白,男人不轻易妥协,尤其他这样的男人更不会轻易妥协,他养你三年,可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你,他心里一定比你还痛比你还难过,你要机智一些理智一些果断一些,走得干脆些,好聚好散,不要让彼此为难。”   妈妈像在说排比句。   “安然,妈妈知道你爱他,可是爱情的结果不是只有一种,在不在一起没有关系,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我:“妈妈,我知道了。”顿了顿:“妈妈,你觉得乔逸爱我吗?”   妈妈在那端沉默一阵,才缓缓开口:“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爱他,重要的是你在他身边开心,重要的是他愿意让你留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妈妈又开始排比。   我低声:“妈妈,我知道了。”   妈妈:“想家就回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嗯。”我点头:“谢谢妈妈。”   我:“妈妈,你们不要变老,这样我受伤的时候,还能像小时候一样躲进你们怀里。”   妈妈在那端哑着声笑了笑。   没舍得挂断,两个人都只是沉默,最后妈妈忍不住问:“安然还有话说?”   我摇头:“没有了,妈妈再见。”然后结束通话。      带着受伤的手在大马路上闲逛,什么都想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也不难过了,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乘车来到他的海景别墅,一个人站在无人的过道上,看看大海,看看他的房子。   里面没有人,没有我的衣服,也没有他的衣服。人真是奇怪,难过的时候总喜欢怀念往事,好像想起过去就不会难过一样。   当初他带我回这里的时候,我很高兴,以为我会永远都那么喜欢这里。可是时间一久,自由没了拼搏来了,就不再像当初那样喜欢它了。   乔逸会不会来这里找我?我坐在礁石上晒太阳,看着从来都只有我们经过的山道,一直一直等。   可是乔逸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他又没在我身上装GPS。   我告诉司机,如果傍晚时分他过来接我,而我没有被别人带走的话,就给他双倍的价钱。可是如果我已经被接走,他的油费就得自己掏钱垫。   不知道司机会不会赌一把,但我已经下注,要么被带走,要么一个人留下。   人生不也是这样吗。   我饿着肚子在礁石上等待,等那个来带我走的人,可能会是我想要的人,也可能会是陌生人。   乔逸没有来。   陌生司机来了。他赌赢了,我愿赌服输。   回到单丹家,麦麦扑上来抱住我哭,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就只是哭。   单丹红着眼睛:“乔逸和危亦都来过了,你给他们回个电话,别让他们担心。”   “不回,”麦麦哭着抗议:“他们把安然丢下就别回头找。”   单丹哽咽:“麦麦你别这样,安然不是没事了吗?”   我淡淡的:“只是伤了右手,包扎后就没什么大碍了,不严重。”   她们不知道我的伤势,很快就被我骗过了。   单丹问:“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回来?”   我实话实说:“想一个人静静,就在外面多待了一会儿。”   麦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摇头:“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是一时不开心,没事啦没事啦,现在心情好得可以打死一头牛。”   单丹和麦麦沉默。   晚上上床睡觉,单丹把我的手机递给我,上面全是乔逸和危亦的未接电话。   我忽然不想说话。   单丹:“回个电话吧。”   我:“我现在不想说话,你告诉他们就行。”   单丹叹气,去替我回电话,没多久,又来到我身边,把手机递给我,是乔逸的电话。   我认命接起:“喂。”   “然然。”他的声音那么温柔。   可我却一点都不想听,就像在长长的过道上,不想听他回答护士的那句“我是”。   “受伤了?伤在哪?”他问。   “右手。”我简言。   他:“严重吗?”   我:“不严重。”   他:“今天去哪了?我很担心。”   我沉默。   他顿了顿,问:“然然,你为什么不开心?”   心里又开始酸了。   我深吸气,扯了扯嘴角,像很多个夜晚他哄我一样的哄他:“我没有不开心,你乖一点,不要再问了,快去睡觉,不然会变老的。”顿了顿:“晚安噢。”   然后在他的沉默中挂掉电话。   单丹在一旁沉默看我,终于忍不住问:“你们怎么了?”   我倒头就睡:“偶尔使一下小性子,没怎么,不用担心。”   她长长一声叹息,转身出去给危亦回电话,没多久又回来找我。   我坚决不想接危亦电话,就像被抛弃的孩子坚决不想回到抛弃他的人身边。   单丹无可奈何,只能替我解释。   夜真是黑,黑得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才好,这样才能把自己藏起来。   很久之后,有人摇我的肩膀,我睁开眼,朦朦胧胧中看见单丹站在我面前,夜幕里看不清表情:“乔逸在外面等你。”   我抬头看向外面黑漆漆的天,仿佛看见他不眠不休独自一人驱车过来的场景,心里泛着淡淡的疼。从危亦别墅回来那一日,虽然我追在他身后,但他却是一个人跑完全程。现在,依然是他一个在无人的夜里跑,我依旧不在他身边。   渐渐能在黑暗中视物才看清他站在车旁等我,深秋夜里天气薄凉,他的身影却似乎自带暖意,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整了整情绪,慢慢向他走过去。   车里亮着灯,关上门,静静坐在他身边。   “把手伸给我看看。”他先开了口。   我没说话,默默把裹得厚厚的右手伸到他面前。他其实很累吧,平展的眉间似乎有一层淡淡的无力。   他托起我的手,翻了翻,抬眼看我,沉声:“怎么回事?”   我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怕他,明明他什么都不会做。不敢再敷衍他,只好老实交代:“被推了一下,扎到碎玻璃,缝了几针。”   他目光沉沉,声音偏低:“是危亦推的你?”   为什么我会有一种他在替我打抱不平的感觉,心里无意中被暖了一下。我摇了摇头,担心自己点头之后他会再去给危亦的别墅划几个口,虽然他不会那么无聊。   他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静得我都开始不由自主的害怕,害怕他在沉静中已经做了某些不能改变的决定。   “然然,你为什么难过?”他伸手过来揉我头发,声音温柔得让人想掉眼泪。   “ICU过道上,我听见你回答护士,说你是禅彤家属。”我哽咽。   他目光一滞,顿了顿,缓缓开口:“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想那么多。”   我知道。   可还是会难过。   他掌住我后项,低头吻了过来。   我心里莫名一慌,一股不好的预感悄然在心里攀升。难道,这次才是真正的吻别?   心中蓦然一空。   他突然重重咬了我一下,我睁开眼看他。   “能不能不要每次接吻的时候都走神?”他皱眉。   我沉默看他。   他无奈,搂我入怀,声音慵懒:“我累了,先陪我睡一会儿。”说着靠向后方的坐垫,闭目。   我安安静静的被他搂在怀里,心里不安,却没有动。悄悄伸手关掉车里的灯,不让灯光打扰他休息。虽然这时候我们不该单独在一起,可是我不想留他一个人。   一夜没睡好,早晨被初升的阳光照醒,睁开眼发现乔逸已经醒来,安安静静的任我靠着他手臂睡觉。   我爬起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他看了看我的右手,弯腰往前不知道掏什么东西。一会儿拿着一把梳子一根橡皮筋回来。那把梳子还是我放进去的,只是那根橡皮筋,好像不是我放的。   “很久以前给你买的,一直忘了拿给你。”他很自觉的解释。   我点点头。   他看了看我乱糟糟的头发,低声:“转过去。”   我“噢”了声,听话的背过身,安安静静坐他前面,不需要弯腰也不需要低头,他能清楚看见我整个脑袋,因为身高优势。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替我梳头发的?我不太记得了,大概是以前出去旅游的时候我总是睡懒觉,他怕耽误时间就只好亲自上手帮我解决。到现在,应该快两年了吧。   “松松垮垮看起来淘气些,比较适合你。”他还有理论。   阳光照射在车窗上,打散夜里的沉静。   他推开车门,声音低低的:“进去吧。”   我顿了顿,下车,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转头看他,径直往屋子里走去。身后静静地,很久之后,我从走廊里看见他驱车离去。   我想,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了。可是,去往他身边的路,却是那样难,我怕自己坚持不了。    ☆、十九   早晨起来,面向太阳,前面是东,后面是西,左面是北,右面是南。   右手被裹着难受,我睡不好,难得起个大早,心血来潮做早操,觉得一个人太乏味,于是开喇叭喊她们起床。   麦麦一脸睡眼惺忪。   单丹不敢丢东西砸我,怕砸中我的手,一脸几乎快吐血的表情:“你抽的什么疯啊?”   我刚好在做雏鹰起飞,一脸严肃回她:“时代在召唤。”   单丹一脸崩溃。   麦麦迷迷糊糊下床来抱住我,吓得我抖三抖:“干嘛?”   麦麦呢喃:“你开心我就开心。”   这孩子,我心里一暖:“嗯,快点一起来。”   “好。”她笑着去洗脸刷牙。   “快起床,大懒虫。”我继续喇叭单丹。   她恨不得上来掐死我:“平时对你那么好,你心情不好就知道来闹腾我,要不是看在乔逸的份上,分分钟把你丢出去。”   我笑:“没办法,闹腾不了乔逸只能来闹腾你,谁让你重要呢。”   她认命:“倒了八辈子霉才遇见你。”   我依旧笑:“时代在召唤。一二三四……”   后来吃饭的时候,我听见单丹在房里报备军情:“挺好的,能吃能睡。”   不用猜都知道是乔逸的电话。   我不开心。能吃能睡,这话说的,下回一定教她说吃饭的时候吃饭,睡觉的时候睡觉。   “禅彤怎么样了?”麦麦问我。   我随口答:“应该没大碍了……吧。”   麦麦:“出院了吗?需不需要去看她?”   我:“应该还没,轻微脑震荡,怎么说也得住院几天好好补脑。你想去看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麦麦一脸被误会的表情,立刻表忠心:“不是啊,我是问你需不需要去看她?需不需要我们陪你去?”   我:“应该不需要,你也知道她家有钱嘛,这时候一定挤满来拉关系的人,说不定我们去了连房门都看不见。”   我只是怕看见乔逸也在那里。   麦麦点头:“也是。”   单丹踱步过来:“危亦在外面,要不要见?”   我:“不见。”   单丹沉默。   我赶紧拖着麦麦一起躲进房里。好了伤疤也许会忘了疼,但我现在伤还没好,疼还记在心里,没办法坦然见他。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推我,也不是故意丢下我,但也许正是因为他的无意才会让我难过。不经意的想法才是内心真正的想法。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去医院复查的那天,被危亦撞个正着。看单丹一脸欲盖弥彰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被出卖了。   好吧,该来的躲不过,不如坦然面对,死也大气些。   危亦跟在我身后陪我去见医生,再陪我去取药,正要离开医院的时候,我问他:“不去看禅彤?”   他头也不回:“她前两天出院回家了。”   “噢。”难怪这么淡定来堵我。   上车后,他专心开车,我专心看药品说明书。他一直沉默,我一直念药品说明书。   他突然开口:“安然,我以为你只是轻微扎伤,没想到伤口这么深,还缝过针。”   我已经淡定:“没事,已经快愈合了。”   一阵沉默。   他缓缓开口:“安然,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   我反过来开导他:“没有关系,你也是无心的嘛。”   为什么每次我难过都要去安慰别人?我心里不平,又说:“嗯,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沉默。   我:“你别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你给怎么了。”   他稍稍扬了扬嘴角。   我:“这场车祸,能让你看清自己的心思吗?”反正我是看清楚了:“你还要放弃她吗?”   “安然……”他喊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我:“潜意识的行为会泄漏内心真正的想法,你应该听听自己的心。”   “潜意识的行为,不一定是内心的想法所使,也可能是习惯。”他低语。   “你习惯送她去医院?”我很嫌弃他苍白的解释。   他:“总有一天你会懂。”   我不开心:“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不懂?”   他:“说明这三年来你被保护得很好,”他一脸公正的表情:“这是一个男人的能力。”   我陷入沉默。   他看我:“我也可以有这种能力。”   我看说明书:“但禅彤好像什么都懂。”   他黑线。   我:“不要这样深情款款的看着我。”   他:“……”   我:“如果不是这场车祸,我真的会以为你喜欢我,但是现在我已经关闭自恋模式。” 进而进入自知之明的飞行模式。   他:“你可以再度开启。”   我:“本产品禁止孕妇、儿童及肝肾功能不全者使用。”   他:“……”   一阵长长的沉默以后,他说:“改天请你吃饭,就当赔罪,怎么样?”   我:“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喊上单丹麦麦,狠吃他一顿。   “好。”他爽快点头。      如果乔逸成为禅彤的家属还不能打倒我,那么撞见他们两家人一起吃饭这件事,就可以成功让我崩溃了。   世界就是这么小,事情就是这么巧,危亦和禅彤在一起久了连订餐厅都能订到一块。   乔妈妈的声音那么温柔:“彤彤多吃一点。”   连我都不能想象她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刻。   禅彤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高兴:“谢谢伯母。”   就连乔逸,看起来也那么高兴。他虽然没有笑,可是三年来我已经能从他安静的眉眼中看出他的喜怒哀乐,他这个样子,就是高兴的样子。   我听见自己残存的心一点一点的碎裂,那么清晰,好像亲眼目睹。   麦麦握住我的手:“安然,要不我们换一家餐厅吧?”   我强颜:“不用。”我不想再一次当逃兵。   单丹和危亦沉默看我。   我摆手:“别看我,连服务员都跟着你们看过来了,我还想安安静静的吃饭。”   他们相视,转移视线。   “乔逸看过来了。”单丹现场直播。   我继续埋头吃饭。   危亦给我夹菜:“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替你夹。”   我左手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吃饭,一边吃一边说服自己。别乱想,可能只是为了庆祝禅彤平安出院,可能只是大人们自作主张的安排,可能只是碰巧撞到一起,就像我们碰巧撞见他们,就坐到一起吃饭了,他可能并不想来,他可能身不由己,他可能也不想这样……   可是,他那么开心的表情,又怎么解释?   乔妈妈那么严肃的人也会变得那么温柔,她一定很喜欢禅彤吧。   我觉得自己失败到了极点。自暴自弃再次在心里攀升。不,别妄自菲薄,别爱不放手,让他安安心心地走,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乔逸始终没有过来。   就像我始终不敢再次回头看他。   误会的产生,一定是某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要么就是没沟通,要么就是沟通的时机不对,或是沟通的方式不恰当。没有无缘无故的误会,只有处理不好的环节。   是误会,他就一定会解释,我等他解释。   第二天,霜微重,我开启一只手的尴尬模式,洗脸刷牙。   穿衣服比较麻烦,需要麦麦帮忙。披发缓行广步于庭,看见危亦坐沙发上,向他问候:“早。”   “早。”他温温回我。   “过来吃早餐啊?”我问。   他顿了顿:“嗯。”   我在他对面坐下,他认真看我披头散发的样子,高冷开口:“我看不了你这样乱糟糟的样子,拿梳子过来,我帮你扎头发。”   我惊讶:“你还会这个?”   他点头:“嗯。”   看来以前禅彤把他训练得不错,我窃取了她的劳动果实。可是她也窃取了我的劳动果实,如果可以,我想拿她的劳动果实去换回我的劳动果实。   不得不说,他人虽然高冷,但技术还是不错的,和乔逸有一拼。   我点赞:“还不错嘛。”   忽然听见单丹刻意传出的声音:“乔逸坐啊。”   我僵住了,刚想抽身起来,却又忽然发现这样似乎更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动也不动坐在原位。   本来没什么,可是他一出现,就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了。   我如坐针毡。   他就站在后面,既不出声,也不过来,不知道会怎么想。   “好了。”危亦松手。   我慢吞吞转过身去看乔逸。   他沉默看我。   我又害怕了,这样在意他的想法,注定要为他掉很多很多的眼泪。进房里换药,却坐在玻璃窗前发呆。想象以后每个清晨他替禅彤梳头发的样子,就觉得心很痛。一只手换药也许会有很多不方便,但习惯之后,似乎就适应了。这件事,以后也是可以适应的……吧。   他突然过来坐我旁边,沉默着替我拆纱布,拆开之后看着我掌心的疤痕沉默。   “已经愈合,不疼了。”我忍不住开口。   后来一想,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应该等他先开口,这样才有话语权。   他没说话,沉默上药,沉默缠上纱布。   这回我记着了,没说话,起身就走。   他一把抱住我:“然然。”   我静静站着,等他解释。   可是他没有说话。   直到单丹过来喊我们吃饭。   习惯性坐他旁边,危亦不动声色坐我对面。   腿长的人容易在桌子底下打架,我避开一个,却避不开另外一个。被踩两次之后,一双脚从旁边伸过来,把我的脚夹在他双脚间,那么自然而然,一点都不露痕迹。   我转头看他,他不动声色给我夹菜:“伤残人士,吃饭。”就像我们在海景别墅那样随心自然。   我低下头,心里有点暖。   危亦也给我夹菜,却没说话。   乔逸顿了顿,沉默。在危亦第二次给我夹菜时他终于开口:“她不爱吃茄子。”   危亦愣了愣。   我有点尴尬。   乔逸深有感触:“她挑食,很难养。”   单丹和麦麦颇有同感,重重点头。   难养你也养了三年。我埋头吃饭。   危亦淡淡的:“我知道。”   一顿饭吃得五味陈杂。   后来那么长的时间里,他都没有解释家宴的事情,直到一通电话把他带走。   我站在窗台看着他消失在转角处,眼睛酸酸的,又想掉眼泪。他没有解释,是因为就是我看见的样子,没必要解释,还是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解释。   危亦沉默来到我身边,轻微叹息:“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是再也回不去,哭什么哭。”   我揉眼睛:“大冰。”   他笑了笑:“嗯。”   乔逸从来都只会对我说最后一句:“乖,摸摸头。”   “你不要想太多,”他居然替乔逸说话:“他这么忙,能过来看你已经很用心了。”   我点头:“可我心里难受。我不想活在他和禅彤的阴影里。”   “那就离开他,”他那么认真:“离开他,给自己一点空间。”   我摇头,没有勇气。他养我三年,不是随随便便说走就走的。   危亦叹息:“你和他在一起,究竟是因为他养你三年,还是因为你爱他?”   “都有。”我实话实说。   “如果前者的比例比较大,”他语重心长:“安然,那你就离开他。”   我扯了扯嘴角:“现在是后者占有重要比例。”   他无奈,转头看天。   晚上睡觉时,单丹又和我谈起这件事。她问我:“安然,你打算怎么办?”   我叹气:“乔逸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她逼问:“如果他让你当小三,你也会吗?”   我肯定:“他不会的。”我相信他。   她追着不放:“万一呢,万一他没办法和禅彤解除婚约,万一他只能和禅彤结婚,你也要当小三吗?”   “单丹,”我无力:“你不要这样逼问我,没有人能回答未来的问题。”   “安然,”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看着我:“你知道杨骚和白薇的故事吗?白薇爱得那么没有尊严,可最后呢?”   “最后因杨骚嫖妓过多而被传染一身性病。”我无力。   “所以你要爱得有尊严一点,有骨气一点。”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哪里爱得没有尊严没有骨气了?”我难过:“为了尊严我从海外逃回来,这不算吗?”   “那是因为他已经决定暂时和你分开,所以你才会不远千里逃回来。”   “不就证明他不会让我当小三吗?”   “你不懂。”   为什么每个人都说我不懂……   “安然,在你身边这么久,我这个局外人看得很清楚。表面上好像你们的位置很平等,你可以吵他闹他对他耍脾气,可是一旦他真的生气,你就会立刻弃械投降,那么卑微,那么可怜。”   眼泪慢慢涌上眼眶。   “我卑微我知道,不用这样提醒我。”我哑声。   “安然,”她有些慌张:“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在这段爱情里真正做到和他平起平坐,他那么辛苦培养你三年就是为了消除你的心理压力让你和他站在同一高度上,可你却始终匍匐在他脚下不肯跨步。   “离开他。他若回来找你,你们才是真正的平起平坐,他若真的爱你,会不顾一切来到你身边。”她重复强调:“不顾一切。”   我难受:“我做不到,他养我三年,我做不到。”三年的点点滴滴已经渗入骨髓,离开他会很痛。纵算我最终还是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也不能在最痛的时候离开他。   她丢下我走开,我埋头,没多久她回来,把我手机递给我,上面有她替我发给乔逸的短信:   我要离开你,为了弄清楚我在你身边,究竟是因为你养我三年,还是因为我爱你。   “你做什么!”我急得大喊,眼泪哗啦啦流出来。   麦麦被我们吵醒,从另一间房推门进来,看见我在哭,单丹也在哭,吓得声音都颤了:“你们怎么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呀。”   单丹握住我的手,那么紧,紧得我都能感觉到她在颤抖:“安然,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只有离开他,让他明白你在他心里的位置,等他为你放下尊严回来找你,你才能真正拥有他,才能平等的和他谈一场真正的恋爱。”   我泣不成声:“如果他不回来呢?”   我就会永远失去他。   麦麦跟着掉眼泪。   单丹忍痛:“如果这样,你在他身边有什么意义?”   “可他养我三年,我这样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我心痛。   “报恩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要以身相许。你有手有脚,有什么不能做?有什么不能报答他?”单丹字字珠玑。   “可我爱他,我不想离开他。”我撕心裂肺。   “这样没有尊严的爱情不要也罢。”她歇斯底里。   我哑口无言,睁眼看着她,眼泪滚滚。   她一动不动任我瞪着,坚决不退让。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麦麦不敢说话,坐在我旁边看着我们,陪我们一起哭。明明心痛的是我,她们却那么难过的陪着我哭。   乔逸是我的世界,没有他我会很痛很无助。我上前抱住单丹:“我好怕,我好痛。”   单丹和麦麦抱过来:“别怕,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除了哭,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会回来吗?他那么骄傲,会舍弃尊严低声下气回来找我吗?   还是,我自己去认错,求他原谅?他会原谅吗?短信里说得好像我从来没有爱过他,他会接受我苍白无力的道歉吗?   相拥而泣。   半个小时后,手机响起,是乔逸的来电。   我忐忑看她们,她们坚定点头:“接,听听他怎么说。”   我按下,心里难过:“乔逸……”   “安然,我是苏焕。”那边传来慌乱的声音与极速奔跑的脚步声:“你快到医院来,乔逸出事了。”   我轰的一声大脑空白。   单丹瞬间脸色苍白。    ☆、二十   乔逸受伤前有没有看见我给他发的短信,我不知道。但此刻握在我手中的手机,已经没了我不久前发的短信。因为我已经删除,彻底删除。   乔逸中了两枪,一枪在胸口,透过胸膛直穿肩胛骨,另一枪在中腹,打穿横结肠,造成气腹,腹部又大出血,情况很危险。   我和单丹麦麦刚在家里哭完,又到医院哭。   深夜里,ICU的灯亮着,那么静,那么冷,我们在走廊里坐立不安。   禅彤也赶来了,问了苏焕情况之后,眼眶也红了。   乔逸爸妈比我们来得都早,明明已经那么担心自己的儿子,却还要强制镇定处理一切事宜。   那个夜里天那么长,好像永远都不会亮。   苏焕说,执勤的时候其中一个队友不小心暴露行踪,被犯罪团伙机枪扫射,他本来可以躲开,但是因为他身后有人,所以没躲。他人高,子弹只能打到锁骨下方的胸膛,如果他闪开了,子弹将会直接打中后面队友的脑袋,当场暴毙。   被送上直升飞机的时候他还是清醒的,回来的途中才陷入昏迷。   我忽然有种将要永远失去他不好预感,恨不得穿越回去替他挨这两枪,只要他平安就好。   乔逸爸妈不让消息外露,整整一夜都是我们几个人守在手术室外,徘徊踱步,来来回回。那种孤独的等待,好像永远都望不到头,一秒一秒,恍如隔世。   整整一夜,我仿佛经历过世间百态,满怀沧桑。   只要他好好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第二天中午手术终于结束。   我们急匆匆围上去,却被医生赶走。他就那么安安静静沉睡在病床上,好像已经耗尽所有精力,正悄悄睡去,永远都不会醒来。   乔妈妈看见他一脸苍白血迹斑斑,捂着嘴沉默痛哭。   乔爸爸军人出身,只是沉默着推他回病房。   我们三个人,还有禅彤,默默跟在后面哭。   苏焕一脸沉静跟着乔爸爸推他进病房,之后转身出来告诉我们:“他已经度过危险期,没事了,你们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尤其是你安然,别哭了,快回去洗洗吃饭,睡醒再来看他。”   我们都站着不动。   “他已经受伤了,我还要帮他处理很多事,不要再让我分神照顾你们好吗?”他无奈:“这时候,照顾好自己就是在照顾他。”   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相携离去。出了医院,我问禅彤:“你要跟我们走,还是回家?”   她看了看我们,深思:“我回家。”   我们在医院门口告别。   乔逸已经度过危险期,我不得不思考自己的危险期。   苏焕说他是上直升飞机后才陷入昏迷状态,那么他在昏迷之前有没有看手机呢?如果他看手机肯定会看见我发的短信,但是那种危急情况下他应该比较关心自己的安全而不是手机吧?只要是个正常人在这种生死关头都不会看手机吧?我自我安慰,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忘记吧忘记吧。   这样一想,我就淡定了不少。   这三年来他要不然就是在执勤,要不然就是和我在一起,回家的时间很少,连乔妈妈都不记得他只穿T恤,不知道乔妈妈还记不记得他爱吃的菜。   我站在厨房吩咐单丹:“动作快点,我们早点过去看他。”这样就能守着他醒来。   “知道啦。”单丹也不在意,认认真真在厨房里忙碌。   我选择忘记昨晚那件事,她就选择和我一起遗忘。我们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如往常。   提着饭盒来到医院的时候,又遇见苏焕,他很高兴告诉我:“乔逸醒了。”   我差点没跳起来,急忙拉着单丹和麦麦一路跑过去。   来到病房,他不知和他爸妈说什么,脸上笑意隐隐。脸上恢复血色,也没有斑斑血迹,整个人比刚被推出来的时候干净多了。   看见单丹和麦麦他微微一笑,不知道是不是我心虚,感觉他看见我时眼神一顿,很快转移到我身后的苏焕身上:“进来坐。”   我忐忐忑忑跟着单丹麦麦走进去。   乔妈妈看见我提着饭盒,很温和的接过去:“还做了饭啊?”   糟糕,我好像抢了单丹功劳。   我正要解释,单丹笑着说:“对啊,安然知道乔逸的口味,乔逸一定会很喜欢。”   好孩子,回家替你拖地板。   乔妈妈脸色看起来温和不少,大概是乔逸死里逃生她心情愉快吧。   我站病房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可是他除了我进病房那一刻之外,再没有看过我。   难道他看见短信了?我心里忐忑,应该不会啊,那种情况下,他怎么有机会看呢?还是我删得不干净,后来被他看见了?   我心里忐忑到不行。   乔妈妈突然开口:“晚上安然留下照顾乔逸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乔妈妈这态度,是要接受我了?紧张咽口水,看乔逸。   他看着墙壁,沉默,没有看我。   我心里重重一沉。   乔妈妈似乎没那么严肃了:“你照顾乔逸会方便些,睡前给他擦洗一遍,小心别碰到伤口。”   我闷闷点头。原来是这个原因,可是我和乔逸还没亲密到可以这样照顾他……   不用看都知道整间屋子的人都在笑我,尴尬死了……   医生让他多休息,有利于伤口恢复,单丹麦麦和乔爸爸妈妈都没有留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我小心翼翼坐到他床边问他:“还疼吗?”   感觉自己在废话。   又问:“你肚子饿吗?虽然我现在只能用左手,但我已经熟练了,你要不要检验一下呢?”   他只是沉默看墙壁。   我不安,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他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沉痛。   我心疼,急忙问他:“是不是伤口疼?我给你叫医生?”   他沉默,转而看我,目光那么冷:“你要离开我?”   我大惊,急忙想要紧紧握住他,却被他甩开。   “不是的,”我惊慌失措,那种永远失去他的恐惧再次袭来:“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语气偏低偏冷:“我看见了,你的短信。”   我大概是害怕,半天想不出一句话来回答,只能搬出单丹:“是单丹的恶作剧,你不要当真。”   他冷笑,没有看我:“单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她不会开这种玩笑。”   我能怎么说,难道要说单丹逼我和他分手吗?我说不出口,而且他不见得会相信。   “乔逸,”我只好认错:“我错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单丹要是知道我又一次低声认错,一定会狠狠骂我没尊严没骨气。   他依旧严肃:“错在哪?错在我养你三年?错在你不爱我?还是,你爱上了别人?”   “乔逸,”我伸手去缠他:“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从你第一次逃跑开始,就一直想着要走了是吗?只是因为怕我,只是因为我养你,所以你一次一次想走又不得不一次一次回来!”他整个人都笼着犀利,尖锐冰冷,难以靠近。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即使是第一次出逃回来,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可怕。   “不是的,我只是想要自由,不是想要离开你。”我手足无措。   “和我在一起没有自由?”他的注意点明显又来到另外一个点上:“没有自由也还是不敢走,因为怕我对吗?”目光深沉偏冷:“现在却突然想走……”后面的话被藏进他骄傲的双眼中。   我大脑严重缺氧,除了苍白无力的哀求再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信服:“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这样。乔逸,我们不要这样吵架好不好?”   “我还以为……”他欲言又止。   我难受。   “乔逸,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出去。”他目光深沉,头也不回赶我走:“我不想看见你,以后都不想看见你!”   我慌了,急忙上去拉他,连右手受伤了也不管不顾:“刑警大人,我错了,不会再有下次。”   他不理我,抽出没有受伤的手推我,虽然受伤,却还是那么有力。   我只好扑上去抱住他,以为像以前一样赖着不走他就会没办法。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闷哼一声,我突然意识到可能压到他伤口,急忙起身。   他顺势推了我一把,把我从床上推下去,依旧冷冷的没有看我一眼:“Don't touch me !”   我跌在地上,眼泪无力的掉下来。   “出去,永远不要回来。我不想再看见你。I desert you from now!”   他的第一口语是英文不是中文。和我在一起之后,为了照顾我薄弱的自尊心,他很少说英文。可是当他决定要放弃某一件东西某一件事甚至是某个人的时候,他都会用他最初的口语,偏低偏冷,坚定决绝。   I desert you…   I desert you…   我不要你了……   我抛弃你了……   他高傲偏冷的口语深深刺痛着我告诫着我,我和他有一道巨大的鸿沟,一道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跨不过的鸿沟。他是世界云端上的人,而我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人。   I desert you …   我的自尊心完全被碾碎。   可我还是那么强烈想要留在他身边。   我坐在地上,只是哭,既不开口哀求也不开口解释。可是赖着不走,不就是在哀求吗?   他居然可以这么冷漠,就像另外一个人,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人:“Don't cry, don't shout, I won’t love dearly, will hate .”   别哭,别喊,我不会心疼,只会讨厌……   从地上爬起,转身慢吞吞离去。   他没有留我。是他赶我走,又怎么会留我。   我失魂落魄走在医院走廊里,泪水滴答滴答。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不是我离开他,是他不要我了,他坚决不要我了。   I desert you …   我抛弃你了……   那么决绝。   当我不被乔妈妈接受的时候,他坚定不移留我在身边,当乔妈妈终于肯接受我的时候,他却坚决不要我。   熬过所有苦难,终于等到春暖花开,我们却分开了。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会输给时间,包括决心,包括爱情。   我又一次乘车来到他的海景别墅,坐在礁石上对着大海放声痛哭。曾经想要离开,现在想要回来……   我爬过高低不平的礁石,去门口按密码,验指纹。他离开那么久,居然还没换密码,我站在空空的大门中央,心痛得眼泪滚滚。   倒在游泳池旁,望海潮,望夕阳……望星星,望月亮,望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听自己残存的心跳。   安然,不要乱动,他不在,这里没有其他人,若是掉进游泳池里,就死定了。难过就哭,难受就找人说,别想不开。你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单丹麦麦,还有很多很多……   虽然缺了乔逸。   怕自己疯起来会滚进游泳池里,我掏手机给单丹打电话,一直哭不说话。   直到危亦出现在我身边。   他那么高大,夜幕里就这样立在我身边,好像乔逸一样,沉沉看着我。   我趴在他脚下泣不成声。   这是第几次因为乔逸在他面前哭?他会不会嘲笑我没有骨气?他会不会很厌烦我这样哭哭啼啼?   他沉默看我,皱眉把我背起来,一步一步远离游泳池,一步一步离开乔逸的家。他没有骂我,也没有问我,就像在长塘村时背着我一样,一路走,安安静静,没有说一句话。   刚来到门口,单丹和麦麦迎过来,我埋着头不敢看她们。这样没骨气没尊严,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没事了,”她们轻轻拍我肩膀:“我们回家。”   我把头埋在危亦肩头,无声掉泪。伤心欲绝的时候,一个人待着危险,看见亲密的人会崩溃,会连最后一点点坚强都不复存在。   我其实怕看见她们,怕自己会不够坚强。   回到单丹家,我把危亦赶走,不愿意再让他看见我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们本来萍水相逢,自打相遇开始,我就一直在他生命里传递负能量,我心里很愧疚。   把危亦赶走后,我失魂落魄跌到床上,把头藏被子里,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一遍一遍重复,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控制不住。   单丹扯我:“安然,你听我说。他那么骄傲,看见短信第一反应肯定会这样,可是你相信我,不久之后他一定会回来找你,他绝对会回来找你,你相信我。”   麦麦默默抽泣着。   我有气无力贴着床单,心里酸痛。单丹,生命中没有绝对,尤其是爱情。他会不会回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一刻我是真的失去他了。   我不能选择那最好的,是那最好的选择我;我不能放弃那最好的,是那最好的放弃我。   ……   他再没有来找过我,单丹,或是麦麦。   也许,他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二十一   生活不是电视剧,世界云端上的男人,看不见地平线上的小黑点。   从深秋经过初冬,从长衫变成外套,我们分开,已经过了两个季节。   刚分开的时候,我还厚着脸皮坚持去见他,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融化他,可是天冷他也冷,我的热量很快消散在空气中。后来改成偷偷去看他,怕他一个人孤单,就给他发笑话:   “给你讲一个我小时候闹过的笑话。小时候,妈妈总把我当男孩子来养,从不给我零花钱。一次学校让买学习资料,大家都是三十元,我为了让自己有点零花钱,跟我妈说学校收四十元,可是我妈不信。”不知不觉跑题:“我严重觉得我不是我妈亲生的,你知道吗,小时候我逃学,都是奶奶帮我瞒的老师,我妈从来不帮我。有一次我逃学,奶奶给我发信息说老师因为我逃学找到家里来了,让我赶快躲起来。我一听,吓得不行,赶紧给奶奶打电话:‘奶奶你快躲起来呀,我给老师请假说奶奶过世了。’那时奶奶已经给老师开门了,我听见老师问:‘您是?’奶奶非常机智的回答:‘今天头七,我回来看看’。”   我偷偷看见,他表情淡淡的,随手丢下手机,好像很不开心。   我以为内容出错了,低头看一遍,看完才发现跑题了。于是又厚着脸皮给他发一条:   “……噢,回到正题,我妈不信,就跑去问隔壁的同班同学,我那时真是纠结,差点就说实话了。没想到我妈回来就训我:‘一看上课就没听老师讲课,明明是收五十元’。”   他没有看手机,只是闭目,不知道睡着没有。   后来禅彤过来看他,给他削水果,陪他说话。他看起来似乎有些高兴,脸上都是暖暖的笑。   我躲在角落里后知后觉。我怎么会没有察觉,他那么决绝,说不定是因为另外一个人,因为禅彤。   离开医院的路上,我想,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世界云端上的男人,应该由世界云端上的女神来相配。我从地平线上来,就回到地平线上去,默默当回我的小黑点。   从深秋过初冬,默默陪他走了一段,想说也许可以靠近,但他已选择走开,我只好伸出手来挥手告别。再见,安好。   从那时起,我再没有偷偷去看他。      没有他养我,我就要学会自力更生,幸好我已经拿到里昂第一大学博士学位,找一份好工作应该不是问题。   但找工作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要么学历到位了,经历没跟上;要么薪水跟上了,地域没跟上;要么地域跟上了,企业没跟上……   我闷在单丹屋子里,第一次为工作而苦恼。   “怎么了?没有合适的?”麦麦过来,递给我一杯水。   我伸手接过,清楚看见自己掌心中的疤痕。第一次应聘面试结束,考官过来和我握手,我在伸出手的时候看见掌心疤痕,脸上表情突然就僵住了。大概因为我眼神闪躲,考官在答复我的信函中说明理由:不够自信。第一次面试被pass掉了。   我握着杯子发呆,问麦麦:“要不我出国吧?有一份工作很好,薪水高,环境好,企业知名,就是在国外。麦麦,我出国怎么样?”   麦麦表情僵了僵,沉默思考:“出国……”   “嗯,出国。”我点头。   麦麦似乎不赞同,可是半小时后,她重重点头,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安然,出国!我们一起出国!”   我惊讶:“麦麦你不用跟着我出国,我一个人也没什么。”   她有些哽咽:“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你总是马马虎虎让人担心。”   我过去拍她肩膀:“别担心,人总要学会长大。”   她低头不语。   单丹进来,得瑟倚在门口,得意洋洋:“通过我爸的关系,成功帮你抢到了一份名额,虽然不能给你开后门,但也帮你堵住了别人的后门,这扇独行门,你要不要过?”   “过!”我气焰高涨:“不过不是对不起你。”   单丹笑:“知道就好,加油,fighting!”   “Fighting!”      过五关斩六将,我终于顺利进入职场,开始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   初入职场有很多东西需要学,小部门主管很年轻,说不懂可以问她,重要文件要尽快传给她。我初来乍到,分不清哪些重要哪些不重要,某一份文件就在我手中耽搁,开会时被她训了。   年轻果然气盛,我在洗手间里叹息。又被她撞见,再次被念叨一下午。   后来我看见类似的文件,想着不管重不重要都先传给她,省得挨批,就给她传过去。这回到是没有错,可她让我马上带着文件上她家给她。大深夜的,如果她不是女性我都要怀疑她企图对我不轨。   不情不愿也还是堆起笑脸去给她送文件,开门的似乎是她男朋友,比她和气多了,直对我抱歉的说辛苦了。我想如果是她对我说,我大概就不觉得辛苦了吧。但是她表情淡淡的,没说什么。   坐单丹车回来的时候我忍不住念叨她:“月经期更年期绝经期,赶快被甩掉啊,省得祸害别人。”   单丹惊讶:“她这样的人还有男朋友?”   我点头。   单丹哀嚎:“我们俩真是失败啊~”   我胸口一疼,陷入长长的沉默。   后来有一次在公司遇见她男朋友,我以为找她的,准备带去找她,可是她男朋友笑着说找我。   我们只见过一次他就来找我,这意图未免太明显。我干笑着躲开。可终究还是躲不过被她炒掉的结果。   我人生中第一份职业在入职半个月后,被pass掉了。   离开公司的时候很苦恼。我是那种越挫越勇的人,可是在受挫后,需要一段时间来积攒勇气。   在大街上晃荡的时候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我正在找工作,妈妈很小心的问我:“乔逸和你……你们真的分手了?”   我忽然沉默。   自分开后,很少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这个人,好像怕触碰我伤口,避之不及。可是他们不知道,就算再痛再难受也还是会想知道他的消息。   “没有,我们现在好着呢。”我故作轻松。   在一起的时候,能肆无忌惮说分开,真正分开了,却不敢坦然承认分开。   妈妈似乎松一口气,疑惑问:“既然还在一起,你怎么出来工作了?他同意你出来工作吗?”   同不同意他都管不着了。   我压下心里的难过,耐心解释:“那么努力拿博士学位,不就是为了找工作吗,不出来工作当初那么辛苦拼学历做什么。”   妈妈同意:“说得也对,别太辛苦了,毕竟他不缺钱,你适当工作就好了,别累坏身体。”   我眼眶泛红:“知道啦,等我工作稳定了,就接你们过来玩。”   “好。”妈妈回答。   我问:“我爸呢?我想和他说说话。”   妈妈:“在呢,我让他过来接电话……”   一会儿爸爸的声音响起:“懒虫,出去找工作啦?”   我点点头,哽咽:“嗯。”   爸爸的声音很浑厚沉劲:“出门在外,要小心坏人。别去男同事男上司家,有什么问题就给乔逸打电话,有他在你身边我们比较放心。”   我沉默不说话,抬头看天。有事也不能给乔逸打电话了,他已经不要我了。   I desert you …   那么深刻,好像还印在脑海里。   “爸爸,我先去忙了,回头找你们聊噢。”我深吸气,尽量平静。   哪有什么忙,明明闲得在大街上乱晃。   “好,快去吧,别耽误了。”爸爸温柔回我。   “嗯,爸爸再见。”我挂断电话,看着手机发呆。   想给乔逸打电话……   可是没有勇气……   怕他不接,怕他接了依旧冷淡,怕他赶我……   我捏着手机,一路走一路挣扎矛盾。      回到单丹家也还是没有勇气给他打电话,我很庆幸。   “被炒啦。”我大无畏对单丹和麦麦喊。   她们面面相觑。   “明天开始又是一条好汉!”我大言不惭。   她们没挫我锐气,给我加油打气:“加油加油。”   我仰头一笑:“我要变成一颗星星,整夜都亮晶晶,不怕阴暗的黑影,亮丽到月儿都妒忌。”   她们笑我:“你之前不是说要做一个阳光明媚的女子?”   我点头:“嗯,阳光很好,我很阳光。”   她们摆手不想理我。      又回到找工作前夕,我不得不再次思考要不要出国的问题。爸爸妈妈一定不想我走太远,怕我最后扎地生根回不来。可是这里没有我想要的工作与环境。   我问单丹:“我出国怎么样?”   单丹摇头:“不好,中国的职场你都适应不了,何况国外。”   我问:“有何不同?”   她分析:“你怎么说也是在中国土生土长的,了解这里的风俗文化,国外呢?他们的对某件事的想法能和你一样吗?他们对某一件事的处理方式你能适应吗?他们的生活作息你能跟得上吗?”   我瞪眼:“别说得好像我没出过国似的。”   “哦,”她恍然大悟:“对哦,你有出过国。”   我无语……   “那这些都排除了,你是不是也赞同我出国?”我很需要她的决定,因为我首鼠两端犹豫不决。   她沉思了许久,缓缓说:“我猜,乔逸可能不想你出国。”   我突然一愣,陷入沉默。   她故作轻松过来拍我:“国外有什么好的?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的祖国好啊,谁让我们是‘这个屯里土生土长的人’呢。”   我扯了扯嘴角。   既然这样,那就努力留下吧。因为在这里,离他近一些,消息也多一些。   我又开始茫茫人海中寻找那份属于我的工作。   有一天单丹终于忍不住,问我:“你真的不打算找危亦帮忙?你都躲了他快一个月了,他究竟哪里惹你了?”   我愣了愣,有些无奈:“单丹,从我遇见他开始,就一直在给他添麻烦。这一次,我不想再麻烦他。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样才能证明,我真的有实力。等我工作稳定了,我就去见他,给他传播一次正能量。”我信心满满。   单丹也不再说什么。   终于在网上相中一份工作后,我投去了人生中第三份简历,很幸运,面试通过。   上班第一天,我神采飞扬站在单丹和麦麦面前,眉飞色舞:“人活着,就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在别人身上。”单丹接话。   我去掐她。被她这么一闹,整个人更有精神了。元气满满的一天。   跟着前辈们一起等电梯,有人看我,我就点头微笑,没人看我,我就自己对自己微笑。   “总裁早上好。”前辈们齐刷刷转过身问侯。   我也跟着转身。第一天上班就能目睹总裁风姿,看来今天运气真的很不错。   “总裁好。”我刚喊出声,才发现大家的声音都已经落地了,我的声音格外突兀。糟糕,不知道会不会被认为是在刻意拍马屁。   职场不好混啊。   总裁没声音,径直走进电梯。   第一天上班就给上司留下不好印象了吗?我开始怀疑今天的运气。   大家前前后后跟进电梯,我站在外面不动,等下一班电梯。   突然有人伸手拉我,我被拽进电梯里。   电梯里蓦然一阵寂静。   “去哪个部门报到?”有人问我。   声音太熟悉,我猛然抬头,惊讶得差点扑上去拍他:“危亦!”   他:“……”   我忽然想起,他的员工都在他身后,于是弱弱补了一句:“……总裁。”   他面无表情:“去哪报到?”   “二十八楼。”我答。   他不说话。   我也不敢说话,怕在他员工面前说错话造成他不必要的困扰。等我快出去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来我身边。”   我疑惑看他。   身后员工齐刷刷窜出去,电梯里只剩我们两个人。   我无奈翻白眼:“你这样说话容易引起误会。”   他沉沉的:“来我身边当秘书。”   “噢,”我点头:“好啊,反正也是一份工作,薪水高吗?工作忙吗?”   他点头:“嗯。”   我:“嗯是嗯哪一个?是薪水高还是工作忙?”   他:“……”顿了顿:“都有。”   我点头,自我安慰:“薪水高就好,忙点没关系,能者多劳嘛。”   他:“……”      整个上午都在跟着老秘书学习,呃,年龄不老,三十几岁,经验与工作时间老。我来之后,他的工作应该会轻松一点吧。   中午危亦带我去吃饭,没想到,遇见了乔逸。    ☆、二十二   他静静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低着头,冬日阳光洒在他发上,给他添了一丝暖意。   乍一眼看见他,我突然脚下一滞,似乎连路都不会走了。   他抬起头看过来。   冬日那么静,他那么静。阳光那么暖,他那么暖。   我心都碎了。   “乔逸……”我扯了扯嘴角。就算是分开,也还是能打招呼的吧,我们应该还有打招呼的情分吧。   他静静看我,又转眼看危亦,目光深了深,垂眸,复又抬起眼,朝我微微点头。   他就只是简单几个表情,我却已经看得眼泪滚滚。   他站起来要走,长长的外套垂到小腿下方,更显他身姿高大。以前他总不喜欢穿长款外套,嫌冗长不方便,但我总是闹着让他穿,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在抱住他取暖时被他用外套裹在怀里。他那样高,外套那样长,我整个人被裹在他怀里,好像已经与他合二为一。   想起来都觉得他的怀抱那么暖,暖得让人想掉眼泪。   外面的外套足够御寒,但里面的针织衫却不够保暖。乔逸,伤刚痊愈,别穿这么单薄。   我垂下头,怕他看见我流泪。   他走了,从我身边带走一阵风,带走我思念不及的怀抱与温暖。   “走吧。”危亦握住我,手心很温暖,我却不留恋。   “才一眼你就被打回原形了?”危亦从来不吝啬给我补刀。   “何止打回原形,我都快灰飞烟灭了。”我跟着自黑。   “嗯,”他看我,继续补刀:“哭两声来听听。”   我真的语带哭腔:“啊哈……”   他一把捏住我下颌。   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   我看他,他眼神清亮,目光灼灼,和禅彤车祸前捏住我下巴的神情十分相似,却比上次更深了。   如果不是那次车祸,我真的会以为他喜欢我。但好在我还算有自知之明。   还没来得及打开他,他已经抽回手,正襟危坐。   “学聪明了啊。”我打不到他很扼腕。   他难得一笑:“吃一堑长一智。”   我哼哼两声:“小二怎么还没上菜,饿死了饿死了。”   他沉默看我,目光幽深,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忍不住转头看乔逸刚刚坐过的位置,仿佛那里还有他,仿佛他还在身边。禅彤为什么没有和他一起呢?难道他们并没有在一起吗?还是他正要离开去找她?   我很想哭,可是不能哭。   危亦沉默着看我,没有再说话。   用过饭回到公司,还没到上班时间,老秘书不知道去哪了。我左思右想觉得非上班时间应该不会有人进总裁办公室,于是放心在危亦办公室的长椅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危亦就坐在我对面,一言不发看着我,窗子透进来的灯打在他脸上,看起来深沉坚毅,他的目光深沉坚毅。   我一下子跳起来,四下看了看,惊呼起来:“天居然已经黑了,我也是可怕,你怎么不叫醒我?”   他靠到椅子上:“叫了,叫不醒。”   我脸部抽痛:“……”又看了看周围:“怎么不开灯。”   他沉沉的:“怕吵醒你。”   我心里一暖。   他站起来:“走吧,整一个公司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我:“去吃饭吧,我饿了。”   他:“睡醒就吃。”   我很无所谓的:“嗯,猪。”   他笑了笑:“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我撇嘴不说话。你才是猪,你们全家都是猪。   跟着他乘电梯下楼,他去关门,关整个公司的什么什么。他说了我没在意。   后来他进去很久都没有声音,我望着里面黑灯瞎火的楼层,喊他:“危亦?”   他没有回我。   我想,这么乌漆嘛黑的,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万一不小心触电什么的……   我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开手机灯摸黑进去找他。转过一间又一间办公室,正要转弯,忽然他冒出来。   我被这么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整个人晃了晃。   他一把把我揽进怀里。   我心脏咚咚跳了两下,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抱的,急忙伸手推开他:“我不怕了,谢谢。”   “嗯。”他收回手:“走吧。”   我先转身出去:“你刚刚怎么不应我?”   他:“你叫我了?”   我:“……”我觉得他可能聋了。   吃过晚饭,他一脸正经跟我说:“安然,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我“咯噔”一下,防贼一样看他:“为什么?”   他一脸坦然:“因为方便。你需要学的东西很多,跟在我身边可以学得快一些,而且上下班我都可以顺路载你。还有,你又不是没住过我家。”   我沉思:“好像有点道理。不过,我们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似乎不太好吧?”   他淡淡的:“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翻白眼:“是不相信你。”   他嫌弃:“你一没钱二没色,我能图你什么?”   我一口血梗在喉咙:“……”   他看我一脸吐血的表情,露出百年一见的大笑:“两个人还可以说说话,我一个人住太冷清了。”   他好像只是随口说,但我却陷入了沉默。太清楚这种一个人住的感觉,四周空荡荡的,望着天空久了都会有一种星星很亲切的感觉。   他缓缓的:“我们现在,应该相互取暖。我陪你度过你最失落的时期,你陪我走过我最寂寞的时光,这样想着,也很让人感动不是吗?”   我听着也觉得很感动。   他:“安然,你怎么想?”   我:“好像挺好的……”   他:“那你的决定呢?”   我犹豫:“我不知道,先让我想想,这样突然跟你走,感觉像在私奔。”   他:“想法很浪漫。”   我:“我没开玩笑。”   他:“我是认真的,你认真考虑一下。”   我点头:“嗯。”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问单丹和麦麦:“我搬去危亦家住,这样好吗?”   单丹笑:“不错呀,挺好的。”   麦麦摇头:“不好。”   单丹掐她:“哪不好了?”   麦麦一脸难过:“就是不好。”   单丹不理她,问我:“你怎么想的?”   我实话实说:“我觉得挺好的,至少我能为他做些什么。”   单丹点头,转身去哄麦麦:“安然要去还债啦,她只有去往危亦身边才能更快的痊愈。她现在需要一个像危亦一样强壮的男人当她的避风港。”   单丹你说的都是什么鬼。   “你别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小情侣分手呐。”单丹对麦麦很无语。   我听了哈哈一笑。   麦麦脑袋埋被单上,一会儿才抬起头:“那你要每天给我打电话。”   我点头:“好哒好哒。”   单丹嫌弃麦麦:“就你会装可怜。”   麦麦不理她,爬过来抱着我睡。   我沉沉看着窗外乌泱泱的天,想问单丹,却又没有开口。   单丹似乎知道我的心思,轻轻叹息着说:“慢慢等待,他总会来的。”   我沉默,倒头大睡。      果真如危亦所说,搬到他家之后,学的东西多了,速度快了,上下班也方便多了。好像,连想乔逸的时间也少了。   “危亦,这个行程,正确吗?”我站在他办公桌前,虚心求教。   “问邱秘书。”他头也不抬。   “我不知道老秘书去哪了。”我无奈。   他抬起头正要接过我手中的行程表,忽又埋下头忙碌起来:“他在你后面。”   我转头,果然看见老秘书一脸沉默看着我。   “老秘书,总裁这个行程对吗?”我急忙上前。   老秘书沉默,很不情愿的开口:“是对的。”   “那就好。”我松一口气。   正要去忙,他突然叫住我:“安秘书。”   我停下:“怎么了?”   他:“我不老。”   我:“……”   他:“请不要叫我老秘书。”   我:“……”   危亦抬起头笑了笑。   到了吃午饭时间,我问危亦:“中午有空吗。”   他淡淡的:“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   我:“时间足够,我们去和单丹她们吃顿饭吧。”   他点头:“够就行。”   我忽然有种感觉:“怎么好像自从我进了公司以后,你就忙起来了?”   他:“因为下段时间要飞国外谈生意,提前准备。”   我疑惑:“你们之前没有过类似的事情吗?为什么之前我看你好像很闲得慌的样子。”   他很高冷的:“你不知道内在忙碌外在从容吗?”   我:“……你想说你吗?”   他略微低头看我:“你这么想我也可以。”   我:“……”你够了。   单丹和麦麦很早就到了,看见我们显然很兴奋。   单丹一脸贼兮兮的表情:“自安然工作后,第一次看你们两穿职业装走在一起,真是配一脸啊。”   我掐她:“快点餐吧你,话这么多。”   危亦脸上一如既往的淡定。   麦麦本来好好的,听单丹这么一闹,忽然沉默不说话。   我问她:“干嘛不开心?”   她回我一个眼神:就是不开心了。   我忍不住笑她:“好好吃饭,吃饱了就不会不开心了。”连自己都骗不了自己的童话。   可是麦麦显然相信了,脸上露出一丝原谅我的微笑。   单丹又是一脸嫌弃:“这孩子,看见你就变得这么娇气,我都要怀疑你是她妈了。”   我:“你才是她妈,你们全家都是她妈。”   麦麦笑了起来,装可怜的小计谋失败。   危亦面色也挺暖:“吃饭吧。”   我们齐刷刷动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用餐之后,单丹开始若有所思,偶尔麦麦给她夹菜她也是心不在焉。我刚到的时候,她还挺好的,该不会是吃错菜了吧?   上洗手间的间隙,我问她:“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她陷入一阵长长的沉默,很久很久之后才缓缓开口:“我见到乔逸了。”   我僵住,不自觉陷入沉默。   她语气很沉重:“自从我替你发短信逼你们分开之后,我就一直不敢去见他。这一次偶然遇见……”她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我心都揪起来了。   别告诉我他过得不好,我会很心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继续开口,好像心里很难受:“他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   我心里又是一阵疼痛。上次遇见他,怕他看见我流泪,一直不敢看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过得好不好。   “安然,”单丹的声音那么沉痛:“我在想我是不是错了。他那么骄傲,为什么非要逼他低头呢?”   我又想掉眼泪了。   “可是我又很矛盾,如果他不能为你低一次头,哪怕一次,你又怎么能和他平起平坐。”   也许爱情本身,就是这么矛盾。   我陷入长长的沉默。   她长长一声叹息,摇摇头:“没事了,”故作轻松:“我还是相信,他会回到你身边。你为他低那么多次头掉那么多眼泪,他总该为你做点牺牲。”   我哽咽。其实他已经做了牺牲,他不求回报养我三年,这就是牺牲。我离开他,让他血本无归,这就是牺牲。   之后的工作都在恍恍惚惚中度过。   下班的时候危亦有意无意问我:“有心事?”   我心不在焉摇头。   危亦见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带我回去。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是强行回忆上一次看见他的场景,想从中找出一些细节来判断他过得好不好。可是不管怎么想,也只不过是内心矛盾对话的另一种形式,始终得不出结果。   裹紧被子睡觉,不许自己掉眼泪,逼自己相信,总有一天会好起来,事情总会好起来。    ☆、二十三   做一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总比做一个想与太阳争辉的人好,生活不易,做人要简单。   如果说回到乔逸身边是我的期望,那么爸爸妈妈的突然出现就是我回到他身边的一个助推力。   在公司里接到他们已经抵达乔逸海景别墅的电话时,我整个人都觉得电梯就要坠空了。一时之间五味陈杂,很多很多的情绪在心里默默翻腾。   乔逸愿意接待他们吗?以什么身份什么心态?不知道他有没有和禅彤解除婚约,这样会造成他的困扰吗?他又会怎么想我?是不是觉得我在耍小手段?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耻?   我趴在电梯壁上很纠结。   这件事情怪不了爸爸妈妈,他们只是想来看看我想给我一个惊喜,也没和我商量就直接去找乔逸了,先斩后奏固然不好,可事情在我,怪我没勇气跟他们承认我已经被乔逸抛弃了。   现在他们来到我身边,当着他们的面,被抛弃的话就更说不出口了,因为他们一定比我还难过。   ……   接到电话后又开始陷入心不在焉的状态,上司危亦拿钢笔敲我:“想什么?”   我吞吞吐吐:“我想请假……”   他一愣:“理由。”   我犹豫:“就三天。”   他看我。   “两天。”我自觉缩减。   “理由。”他高冷,目不斜视。   我一时也想不出借口,只好实话实说:“我爸妈过来找我,想请假带他们玩两天。”   危亦似乎惊讶:“把他们接到我那里住,我安排人带他们去玩。”   我急忙摇手:“不了不了,多麻烦多不好意思……”   他挑眉看我。   我厚着脸皮:“我自己想办法,假批不批?”   他:“不批。”   我一脸苦哈哈:“为什么?总裁你有点人情味好不好?我放假归来一定给你当牛做马。”   他沉静看我:“你现在没钱没车没房,能带他们去哪?”   我语塞:“……这个,你不用操心,有单丹和麦麦呢。”   不想告诉他,爸爸妈妈已经在乔逸的别墅里,怕他识破,急忙走人:“谢谢总裁谢谢谢谢。”   乘车回到乔逸的海景别墅,心里又一阵感慨。什么时候,我这么多愁善感悲秋伤冬了。   站在门口处等他来开门,时间越长人越不淡定,等他一米八八的身高逐渐从楼梯口出现的时候,我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和他在一起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门打开,他一脸平静。   我想笑,扯不开嘴角。   跟着他下楼梯,再三犹豫还是拉住他。   他停下。   我沉重:“对不起。我爸爸妈妈还不知道我们分开的事情,我没来得及告诉他们,如果给你造成困扰,我马上带他们走。”   他站在原地沉默。   “安然,乔逸,你们怎么站在楼梯上说话,快下来吃水果。”妈妈端着水果盘整个人看起来很高兴。   爸爸刚泡好茶,一脸得意洋洋:“乔逸,来来来,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忍心告诉他们真相。可是,这种事情就像□□,拖得越久越难开口。   狠下心,越过乔逸下去拖走他们,生拉硬拽也要带他们走。   乔逸突然一把拉住我。   我回头看他,他只是淡淡看我:“以后再说。”   我沉默点头,心里很感激:“谢谢。”   他松开我,闲庭信步下去陪爸爸喝茶。   我努力平复心情,若无其事下去陪妈妈吃水果。   如果我记得没错,自从我远赴他乡住入另一座海景别墅之后,这里就被空出来了,形同荒宅。可是现在看却一点被荒弃的感觉都没有,干净又整齐。乔逸的动作也是快,居然已经安排人整理好了,工作效率真是让人想点赞。   “那盆仙人球谁养的?居然还养死了!”妈妈一脸不可思议。   我默默吞下一口水果:“乔逸养的。”   乔逸顿了顿,没有拆穿我。   爸爸一脸不信:“分明就是你养的,还赖给乔逸。你小时候就从没养活过任何东西,我们家院子里的竹子本来活得好好的。被你一养,就全死了,整一个灭绝师太。”   我:“爸!”就不能挑点好事说吗?   乔逸到是笑了笑。   看见他笑,我心里也暖了,忽然之间就没有那么尴尬与生分了。   “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开始追问他们。   妈妈:“给乔逸打电话就好了,他比你靠谱。”   我:“……”   妈妈:“我们一下飞机乔逸就接我们去吃饭了。对了,你吃饭了吗?”   我才想起急着来见他们都没顾上吃饭。   妈妈一脸不出所料:“就知道。乔逸给你打包带回来了,在餐桌上,快去吃吧。”   我心里又被暖了。镇了镇,终于强行不让自己开启自恋模式。   用餐的时候,妈妈在一旁唠叨:“这里的房子真是大啊,一间房比我们一整套房子都要大……”   不然怎么叫别墅。   “风景真是好,好看极了,真真是好啊!”   我……   “对了,你的衣服我放进乔逸房里的衣帽间了。”   我的衣服?扭头看乔逸。   他静静喝茶,没有表情。   “晚上我和你爸睡你的房间,你去和乔逸睡。”   我差点没一口噎死。和乔逸睡?!虽然以前我求之不得,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妈妈你别折腾我……   “这里只有两个房间。”妈妈一脸无辜看我:“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和乔逸睡吗?”   我一口血梗在喉咙:“……”妈你真是够了!   乔逸依旧一脸淡定和爸爸喝茶,对我们的对话充耳不闻。   既然他没有表现出拒绝的神情,那么是不是表示我可以和他一起睡呢?虽然这样会显得我脸皮厚一些,但我确实是脸皮厚了。如果能借此机会让他原谅我,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   于是我默默接受妈妈这个安排。   傍晚时分,我站在乔逸的衣帽间里出神。春夏秋冬的睡衣、居家服、职业装等等,我的衣服。他什么时候安排人买的?用新买的衣服填补我空缺的衣柜,是不是也不打算让我爸妈知道呢?我有点想不通。   “衣服是单丹和麦麦送过来的。”他站在门口突然出声。   我吓了一跳,急忙扯出一件冬天穿的睡衣,假装淡定出来。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房间。   我又一次站在他的浴室里失神。从来都不曾注意过,原来自己曾经拥有过他。这里的东西都是他的,到处都是他的气息,温暖,安全。   回到客厅看电视,换他进去沐浴。虽然免不了一阵尴尬,但我们都装作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存在,对尴尬视而不见。   一个人静静卧在沙发里看电视,不知不觉好像又回到以前的日子。他在也是安安静静地,但我知道他在,就算不说话,我也不觉得孤单。   妈妈从我房里出来:“看电视呢?”   我:“嗯,你要看电视剧还是节目?”   妈妈从楼上下来:“看电视剧。”   我:“古装剧还是现代剧?”   妈妈:“……古装。”   我:“宫斗剧、江湖剧还是仙侠剧?”   妈妈坐下:“……”   我喊她:“妈妈过来坐,别坐那里。”   妈妈:“为什么?”   我很顺口的:“那是刑警大人的位置。”   妈妈:“……”   我自己也愣了愣。   刚好乔逸从房里出来,顿了顿,平静开口:“没关系,坐吧。”   妈妈本来要站起来,听他这么一说,又理所当然坐了下去。   我:“……”感觉我在妈妈眼里已经没有发言权了。      一落座沙发就如同落地生根,我整个晚上都卧在上面看电视,直到爸爸妈妈和乔逸都分别回房间休息,直到凌晨时间一点半。   我也困了,也想进房里和乔逸一起睡。可是每当我要爬起来的时候,心里的退缩和胆怯都会紧紧抓着我,导致我整个晚上都在沙发上挣扎。   我想,不如等他睡熟了再悄悄进去。但我能想象不管我多悄悄,他都会被我吵醒,所以这一招其实行不通。我又想,不如就在沙发上睡了,假装看电视剧睡着了,电视也别关,这样才像。但是我没有被子,大冬天的,夜里冷,尤其海边的夜里。虽然房里有空调,但房子太大,中央空调暖不过来,这一招,好像也行不通。我再想,不如就去和爸爸妈妈睡吧……我都老大不小了,去和他们睡还不如去和乔逸睡。   ……   我在沙发上继续挣扎。   门静悄悄的开了,乔逸一脸沉静站在门口:“夜深了。”   我心跳加速:“噢,我知道。”   他静了静。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随便问:“还没睡啊。”   他沉沉的:“电视太吵,睡不着。”   原来出来投诉了。   我闷闷的:“我把音量调小……”   他沉默,一会儿低声:“把电视关了,进来睡觉。”   他说进来睡觉。   我忽然有种奸计得逞的感觉,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故作淡定把电视关了,默默跟着他回房。   他一直都不喜欢我和他睡,尤其这种情况下,他一定更不喜欢吧。我躺在他身边不敢动,怕自己睡着会滚过去抱住他,虽然我想抱他,但是不敢,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有色心没色胆吧……   提到抱他,就想起在医院抱他压到他伤口的事……   伤口……   我扭头看他,虽然看不清:“你伤口愈合了吗?”几近两个月了,应该愈合了吧。   他在黑暗中淡淡应了声:“嗯。”   我放下心,把头扭回来,努力用意志力管住自己,沉沉在他身边睡过去。   一整夜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醒来的时候全身僵硬。天蒙蒙亮,他还没醒,安安静静躺在我身边。   这算是我第一次完完整整在他身边睡一夜。原来现在就是过去的自己期待的未来,睁开眼,看见他和阳光都在。   心情好就自己下床,蹦跶去刷牙洗脸。浴室里都是双人用品,浴巾、毛巾、牙刷等等。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是什么情况,明明已经没有关系,却又和以前一样靠近。   他没有明显表露出赶我走的态度,还一如既往对我爸爸妈妈好,我真的觉得如果他需要的话我可以以身相许。   不过可能会是我想独拥他一夜。      早餐不用乔逸动手,妈妈很自觉的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她亲手做的菜,很是想念,坐在桌前敲打碗盘:“妈妈快点,饿死了。”   爸爸难得在乔逸面前表现自己的威严,拿我开刀,训:“怎么敲碗盘?吃饭的时候不许敲碗盘,这意味着你穷得响叮当知不知道。”   我只好乖乖坐着。   妈妈终于上菜,我急不可待的开吃。   乔逸见了表情冷淡:“你的餐桌礼仪都白学了。”   我愣了愣,很委屈的抬头看他:“在自己家人面前,不需要这么累人的礼仪了吧?”   他怔了足足有三秒,才低下头,并不回我。   “好吃,”我兴奋的感叹:“和乔逸的厨艺有一拼。”   我完全没注意到他们表情都变了。   妈妈严肃:“安然,你还让乔逸给你做饭?”   我点头:“嗯,怎么了?”   爸爸严厉:“你说你,除了吃你还会什么?你是猪吗?”   乔逸沉默,一点都不为我说话。   我:“猪也是你们生的……”   爸爸妈妈:“……”      在S城游玩三天的计划全是乔逸安排的。第一天因为离得不远,所以晚上可以回别墅休息。第二天驾车出去,晚上就找酒店过夜。第三天同第二天一样。我很荣幸沾了爸爸妈妈的光,得以一同前往。   只是我想,这些费用,要不要还乔逸呢?不还显然不好,一来我无耻,二来我无耻!还显然很困难,因为我没有钱。如果是别人,我可能会先找单丹麦麦借过来还,日后再慢慢补给她们。但因为这个人是乔逸,养我三年的刑警大人,所以此刻我心里有种如果他不让还我就不还的心理。我已经习惯接受他的好处且心安理得,无耻深入骨髓。   一整天大家都玩得挺好的,直到遇见危亦。   不知道为什么,危亦遇见我们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虽然我有提过爸爸妈妈来S城,但没说过和乔逸在一起。危亦淡定的表情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泄密了。   危亦只是碰巧路过过来打个招呼,我却忐忑得好像自己背着他偷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心态真是不行。   危亦走之后,乔逸就变沉默了。   虽然乔逸之前话也不多,但至少搭理我,可现在是完完全全对我忽视了。   我很难过。   虽然我有时候比较迟钝,但这件事上却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乔逸对危亦的误会,似乎已经不止一点点。   忽然很担心我搬去危亦家的事情会被他知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当初搬过去的时候心里坦荡荡无所顾忌,现在又忽然开始担心,仿佛当初搬过去就是怀着不轨的企图。   几次试着靠近他失败之后,我终于被冷在一旁。   我是脸皮厚,可是脸皮越厚的时候自尊心就越薄弱,轻而易举就被攻破。所有的勇气都用来充脸皮了,还有什么可以去防护自尊心。   妈妈见我们状况似乎不对,就悄悄让爸爸带走乔逸,自己来和我谈:“安然,其实我和你爸爸在来S城之前,就知道你们分手了。”   我惊讶。   妈妈语重心长:“你的两个朋友,单丹和麦麦,打电话给我们,把你们分开的事告诉我们,并安排我们假装什么都不知情,直接飞过来再联系乔逸。她们说,依乔逸的性格,只要我们过来了,就一定会配合你好好待我们。我们也是为了让你们有机会重修于好。你别犯傻,找机会就缠着他,乔逸对你还是有心的,你哄一哄他,他的骄傲有台阶下了,他就会回来了。”   我沉默,许久才说:“妈妈,我已经束手无策了。他好像有了喜欢的人……”   我很难过……   妈妈沉思,一会儿才说:“很难说得准不是故意气你。不管怎么样,你先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留他,留不住再放手让他走,祝福他。”   我点头。   妈妈:“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们没发生什么吗?”   我懒洋洋:“除了睡觉还能发生什么。”   妈妈恨铁不成钢:“你傻啊,就真的是去睡觉啦?你不主动靠近他,怎么能让他化百炼刚为绕指柔?”   我向有经验人士取经:“那怎么办?”   妈妈凑过来:“…………”   我听得耳朵都红了。    ☆、二十四   爱不放手这件事,做得好就是矢志不渝,做得不好就是死缠烂打。   夜晚我卧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安。妈妈教的招数我也只是听听,真的只是听听,并没有想过要执行。一来我勇气不够,二来这三年来足以证明我魅力实在不行,他的定力也实在太好,我就算不死心不放弃最后也只能变成死缠烂打。   时间嘀嗒嘀嗒过去了,他还在客厅看电视。我看了看时间,才明白他的心思。   今晚他可能不想和我同床共枕了。   我又一次怀着不被待见的心情忐忑卧在床上,每次呼吸都变成叹息。   夜里冷,他没有被子,我担心他会着凉,而且他伤刚痊愈,更要注意照顾身体。   我犹豫着打开门,他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看着电视。   “乔逸……”我喊他。   他面无表情坐在原位,没有回答也没有转头。   我很受挫:“夜里天冷,早点进来睡吧。”   他继续保持沉默。   每次他一沉默我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相对沉默。   我只好转身进房里,卧在他的床上,睁眼无眠。很久很久,就在我几乎快睡着的时候,他在我身边躺下。   直到他在身边躺下我才察觉到他进来,如果不是睡不深,大概这一夜又这样过去了,而想说的话都还没有说。   我滚过去抱住他。大概是一鼓作气,不仅抱住,连脚都搭上去了。   一段时间里,我假装睡着,他没有反应,可能在猜我是不是真的睡着。   自己睡着的样子,大概没有人会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睡着是什么样子,只是觉得大概不动,就算是睡着了吧。   又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就在我假戏真做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握住我放在他腹部上的手,很轻很轻移到胸口上,安安静静地。   乔逸,其实你也舍不得我,对吗?   我心里一暖,翻起来爬过去吻他。如果爱情里一定要有一个人没有尊严,那就让我没有尊严吧,你依旧带着你的骄傲站在世界云端上,让我来仰望你。   他没有动,一段时间后推开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责备,只是沉默翻身下床,一个人走向落地窗,面朝漆黑大海。无声的抗议似乎在告诫我请自重。   我缩在床上,眼泪滚滚。      第二天早晨,妈妈做饭的时候,我推着爸爸去整理行李。我们不是准备当天的旅行,是要启程离开。既然已经留不住,那就放手吧。   祝福他。   爸爸只是沉默帮我处理被落下的东西,整个过程没有安慰我一句。   推着行李出来,爸爸等在二楼,我去叫妈妈。爸爸拉住我,无奈叹息:“去跟他说再见。”   我点点头。   敲门进去,他刚穿戴整齐从衣帽间出来,见了我,也只是淡淡的表情。   哽咽。   他没有注意看我。   暗暗深呼吸。   “乔逸,”我尽量平静开口:“我爸妈要回家了,来跟你道个别,谢谢你招待他们。”   他愣了愣,垂眸,沉默不语。   爸爸妈妈跟过来,怕尴尬,尽量笑着:“乔逸啊,我们不麻烦你了,我们要回去了。”   他平静开口:“我送你们去机场。”   “好。”爸爸妈妈异口同声。   我没有发言权的保持沉默。   去机场的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虽然爸爸妈妈几次想打破僵局,但都没有用,最后都选择沉默了。   机场里又是一阵离愁别绪。我只顾着因乔逸的事难过,反而忽略了与他们的分别。   我和爸爸妈妈还会见面,但和乔逸,也许再没有机会见面了。   送走爸爸妈妈,我们静静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动。   不知道是我感染了离愁别绪,还是离愁别绪感染了我,此刻整个人呆呆望着爸爸妈妈过安检的地方,心里泛酸。   “去哪?我送你。”他先开了口。   我摇头:“单丹和麦麦会过来接我。”   他沉默,站在我身边,陪我一起等。   如果这就是永远,我其实也愿意。      单丹和麦麦终于出现在机场,看见乔逸还在她们明显愣住了。单丹心里有愧,躲躲闪闪不敢看乔逸,麦麦看我们都不说话,就急急忙忙替我说再见。   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连再见都由别人替我们说的那一步。   我陷入无边无际的沉默。      危亦批的假期是三天,我还有两天时间可以调整状态。   回到单丹家,女主人单丹去给我们做饭,麦麦一言不发拉着我躲进房里,似乎有话想说。   “怎么了?”我叹气。   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再三犹豫:“我很矛盾。”   我尽量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耐心听她倾诉。   她很无措,几次想说,却又欲言又止。   我疑惑,不得不重视起来:“没关系,你说吧,我给你出主意。”   她埋头沉思,一会儿抬起头的时候,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安然,我真的很害怕,单丹她……她很早以前,就爱上乔逸了。”   我愣住,先是怀疑:“麦麦,你说什么?”   麦麦颤着声:“单丹她很早以前就爱上乔逸了!我最近才发现,原来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已经爱上乔逸了!”   我心里一颤。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开始渐渐相信,心里慌张,却强制镇定:“麦麦,她爱上乔逸,其实也没什么的,我们不能因为我爱着乔逸,就不许她爱乔逸。”   “可是她逼你们分手!”麦麦抓着我的手腕:“安然,她逼你们分手,我怕她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   她逼我分手,是为了能让我与乔逸平起平坐……   我摇头,尽量保持理智,低声告诉自己也告诉麦麦:“别慌张,别乱想,别给她扣罪名,先听听她怎么说。”   麦麦紧张握着我,连手都在颤。   单丹不是这样复杂的人,从乔逸带她和麦麦来见我时我就知道,一是因为她,二是因为乔逸,他不会带太复杂的人来我身边。   乔逸把我藏在下半球,是她打电话告诉我真相;从下半球逃回来,她一直细心照顾我;乔妈妈突然来访,她替我打点一切教我应对;和乔逸分开之后,她为了让我们有机会重归于好,连爸妈都想到了……让我相信她心里一直想着算计我的爱情好让她顺利去往乔逸身边,太难,我不相信。我只相信她,就像相信乔逸一样,相信我们的感情不会这么薄弱。不是所有友情都会输给爱情。   单丹推门进来:“吃饭啦,你们怎么了?”   麦麦看她,低头,不说话。   我静了静,再三思索,决定还是敞开来谈。   假装故作轻松:“单丹,你是不是也爱着乔逸?”   不是非要得到答案,只是不希望这件事成为隔在我们之间的围墙。沟通才是防止误会最好的办法。   单丹脸色僵了僵,强颜:“安然你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门夹了?”   麦麦管不住哭腔:“我都知道了,那年今日,你遮遮掩掩的动态。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单丹眼神一瞬间的惊慌,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说话,许久之后低声开口:“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胸口闷痛,就像当初知道禅彤爱上乔逸一样的闷痛。   单丹嘴角抿得紧紧地,声音不稳:“我知道,如果你们知道我爱上乔逸,一定会以为我别有用心,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们。”   麦麦哽咽不说话。   听见她坦然承认,我反而更加冷静:“你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我居然从来都没有发现,现在细细想来,才发现她之前对乔逸的点点不同。每次乔逸去执勤,她和我一样担心;看见乔逸平安回来,她比我还高兴;偶尔提到乔逸,她会失神,我一直以为她有别的原因;那次乘飞机遇见乔逸执勤,她莫名的慌张和半开玩笑的“瞎说什么大实话”……原来都是因为她也爱着乔逸。   两年来看着我和乔逸在一起,她心里一定很痛吧。   我心里很难受。   单丹颓然坐在我身边,仿佛下了很大勇气:“我爱上他的时候,他还没有遇见你。   “我们两家是世交,几乎很小就见过面,但爱上他,还是在他加入国际刑警组织的时候。   “那时候他年少得志,意气风发,勇敢又正直。像他这样的职业,这样的修养,这样的人格魅力,不动心太难。   “后来你们在一起,我故意让他带我去见你,当时确实不是单纯的想见见你,更多的是想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可是见了你之后,我发现你是真对我胃口。不是只有爱情才会一见钟情,友情也会。   “我后来是真的想和你成为朋友,虽然期间也自私的希望你们分开,但我所希望的只是你们因为见面时间少,感情变淡对彼此都没了感觉才会分开,这样你们就都不会难过。   “可是我的想法太天真。只要分开,不管情深情浅,都会难过。就像离开某一个地方,离开之前明明已经很厌恶,明明对另一个地方思念入骨,却还是在离开的时候产生不舍,好像自己从来没厌恶过它。   “我对他死心,是在他和禅彤订婚之后。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即使没有你,我也不可能去到他身边。   “所以我开始捕猎,危亦就是我的第一个猎物。我不喜欢危亦,但是危亦很优秀,不比他差多少,可以弥补我心里的空缺。不过后来结果怎么样你们也看见了。   “我逼你们分开,确实是自作主张,但我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没有半点私心,我可以发誓。安然,麦麦,你们要相信我……”   我眼眶泛红,说不出话来。   麦麦低头擦泪,也保持沉默。   “我是真的没有想要破坏你们,即使想去往他身边,也是希望你们能平平静静的分开,谁都不受伤害。   “两年,每次看见你们开开心心在一起,我就好像背叛了你,心里藏着龌龊的心思一样。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   “安然,我是真的把你当成闺蜜,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她急切得想哭。   “麦麦,我们不要相互猜忌,不要彼此疏远好吗?我们说过要一直走下去,一起见证彼此最幸福的时刻,一起穿一生一次的闺蜜装,一起看更大的世界,还有更美好的未来。”   她说不下去。   我和麦麦也不知如何开口。   全都哽咽不言。   “不要怀疑我,不要舍弃我,我不想喜欢乔逸,可是我没得选,没有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我也很难过,心里也很痛,我喜欢自己闺蜜的男朋友。我也很痛……我也很痛。”   我爬过去抱住她,麦麦也在同一时刻爬过来,我们抱在一起默默哽咽不语。   说开了就好,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待我们情绪稳定后,麦麦长长一声感叹:“我当时很怕,很怕你会因为乔逸放弃我和安然。”   单丹扯开嘴角笑了:“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情这种东西,更何况,我在爱情里受了伤,正需要友情来抚慰。”   我也跟着笑:“还记得我看《爱情公寓》的时候,美嘉以为自己喜欢上悠悠的男朋友关谷,心里很害怕,总是有意无意避开他们。我想,你心里一定和美嘉一样害怕吧?”幸好,我们都没有误会对方,没有放弃对方。我觉得很愧疚,单丹,那么多年,你一定很辛苦,对不起。   单丹摇头,握住我和麦麦:“我现在很高兴,你们能理解我,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相顾无言。   相视一笑。   时光静静地,我们因为一场开诚布公的交谈得以更加了解。每个人都会有缺点,大可不必遮遮掩掩。   “我有一个请求。”单丹缓缓开口。   我和麦麦静静看她。   “不要让乔逸知道。”她说得很轻,轻得我眼泪都浮上来了。   不是所有人的爱情,都能被轻易提起。   单丹,原来你也是这样。   我忍下眼泪,和麦麦一起点头。   有一种感情,有一种女子,会让人在某一种时刻,想要把自己最爱的人拱手相让。   此刻的我,在此刻的单丹面前,就是这样的心里。   “说说你和乔逸吧,你们怎么样了,别辜负我和麦麦的一片苦心呐。”单丹故作轻松转开话题,视线转到我身上。   我无奈:“恐怕也只能辜负你们了。”   麦麦疑惑。   单丹问:“为什么?”   我叹气:“他没想过要低下头挽留我,甚至不打算原谅我。”   单丹愣了愣:“还是我去说吧,我犯的错我来承担。”   我摇手:“没用的。一段感情的结束,一定有一个过程,我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我之前未曾发现的问题,才会因这根导火线而引爆。我的认错无效,你的认错能起多大作用呢。”   单丹和麦麦沉默。   一会儿单丹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无力躺下:“能怎么办,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单丹:“你放假多久?”   我:“三天。我在想,两天后应该飞出过国找危亦呢,还是在家里再偷闲两天等他回来呢?”   单丹:“他出国谈生意吗?”   我点头:“嗯。”   单丹:“出国去找他吧。你不走,悲伤怎么走?”   麦麦点头。   我笑了笑:“好。假期结束就飞出国找他。我不走,悲伤怎么走。”   单丹和麦麦笑。   “对了,”我翻起来:“该吃饭了吧?好饿。”   麦麦:“嗯,一起去吃饭。”   吃饱喝足,才有力气赶走坏心情。我不走,悲伤怎么走。    ☆、二十五   人总要学会长大,大太阳不在,小太阳可以温暖自己。   今日没有太阳,我给危亦发过信息告诉他我会飞过去找他之后,就急急忙忙重新窝回被子里。   没窝多久,单丹过来扯开被子,一阵冷空气窜进来。   “别错过飞机了,赶快起来收拾东西。”她一副管家婆的样子。   我不得不爬起来:“哪有什么东西可以收。”   “这是什么?”麦麦从包里最外层抽开一本子问我。   我愣了愣,答:“户口本。”   在那夜以前,户口本一直都放在乔逸身边,那夜之后,我就带着它离开了。既然不能留在他身边,那么以后会用得着的东西都得带走,省得再回头找他,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单丹和麦麦愣了愣,大概怕触我痛处,没多说,又把户口本重新塞回去。   “你到之后有人来接你吗?”单丹问。   “危亦总裁闲得发慌,说他会到机场接我。”我懒洋洋。   麦麦静默不语。   单丹不怀好意笑了笑:“你这一走,不会是羊入虎口吧?”   我保持沉默。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我也知道危亦的心思,他不会喜欢我,只是需要我取暖,仅此而已。   默默叹口气。人总要学会长大,乔逸不在,我要试着温暖自己。   单丹和麦麦送我到机场,我不喜欢依依不舍的离愁别绪,怕自己掉眼泪,挥手赶她们走。   一个人等待会孤单寂寞,可只有在这种时刻才能与自己对话,问问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   排队过安检的时候,看见许多警务人员,还有苏焕,还有乔逸。   我立刻变鸵鸟状。   他伤刚好就立刻执行任务了,想来他国刑主席之位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容易拿。他现在的位置也不好坐,差点搭上生命,一直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安然。”   本来相安无事,但苏焕一叫我,显然就该有事了。   我慢吞吞转身,不敢看他,也不敢看乔逸:“真巧。”   乔逸站在苏焕身边沉默等待。   苏焕阳光灿烂:“一点都不巧,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十几个小时,不能遇见才是真的巧。”   我沉默点头。   乔逸没说话。   我心情持续低落,从看见他开始。以前看见他是我最开心的一件事,现在遇见他已经不仅仅是开心,还夹杂着难过。   都是以前了……   “你去哪?”苏焕问。   “去找人……”我很想保持沉默。   “找谁?”他打破沙锅问到底。   “……危亦。”我很无奈。   “这是什么?”苏焕从我包里抽出户口薄。   我一把抢回来。   “户口本?”苏焕惊讶,还有一脸不解:“带户口本在身上做什么?”   我本不想回答,却突然灵光一闪,慢悠悠说:“去登记结婚。”   苏焕一时沉默。   我转身继续排队,不再搭理他。   ……乔逸一直没有过来。   ……在我过安检之前。   我总是不容易死心,总觉得他应该会来找我,但一直都没有。空姐最后一次提醒关闭手机或开启飞行模式,我沉默望着空空的通话记录,心如死灰开启飞行模式。   我是笨蛋才会用这样愚蠢的方式去激他,他是国际级警务人员,怎么会不知道双中国国籍只能在中国登记结婚。我是笨蛋才会一直一直以为他会回头,一直一直在原地等他。我是笨蛋才会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填土埋自己。   转头看空旷的跑道,心里难过。   再见了,三年的爱。走得太匆忙,我们来不及告别,这样也好,因为我们永远不告别。   乔逸,下半球再见。      飞机缓缓降落时所有人都非常惊讶,以为飞行速度加快飞行时间得以减短,已经提前到达目的地,直到空姐温柔的声音响起大家才明白怎么回事。   飞机返航了。   因为乘客中混有贩毒分子,所以飞机被迫返航。   大家都忐忑坐在原位东张西望等待国际刑警的到来。只有我缩在自己的位置上,担心被某一个人看见。   原来不知不觉间,某一个人变成了一种尴尬的存在,比如他,比如我。   一阵脚步声从机舱响起,直取我而来。   从我身边过去。   又回到我身边。   所有人都看我。我不得不抬头。   苏焕向我出示国际刑警证件,一脸义正言辞:“警方现在有足够的证据怀疑你跨国走私毒品,请你随我们回S城调查。”   我目瞪口呆。   苏焕一把拉起我,容不得我有半点反抗。   出了机舱门,他身后的警务人员嘱咐空姐可以起航,而我在众人有色的眼里被带下飞机。   “发生什么了?”我还没反应过来。   苏焕拽着我一路畅通无阻,直奔更大的刑警团队。   “是不是有误会?”我试图为自己辩解。   没有人理我。   力不从心的无奈。   乔逸……   他知道吗?   总是在最无助的时候想起他。   可这一次,要怎么向他开口。      “好了。”苏焕松开我,转身对跟在身后的警务人员弯腰:“大家辛苦了,这个案子就交给我们来处理。”   乔逸站在我面前,目光深沉表情冷峻,气压低得我不能喘息。我垂头,受辱的羞耻直上心头。   怎么开口?根本开不了口。   “不辛苦……”旁边的警务人员谦和,正要撤离。   乔逸突然一把拽过我,死死拖着我离开现场。他的步子很大很快,我几乎跑在他身后,被他扯得东倒西歪。   苏焕和一干警务人员惊愕地愣在原地。   我忽然明白过来。   被迫返航。   乔逸,你疯了!   被他塞进车里,我不由大喊:“你疯了吗?滥用职权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吗?!”   国刑主席不要了吗?!   用生命换来的未来不要了吗?!   一直以来坚定不移的梦想不要了吗?!   他用力踩油门,目光冷凛面色苍白。   故意激他让他留我,却不想他以这样的方式。被安全带扣在车里,我气得眼泪直掉。   他不理我,猛踩油门,一路逛奔回海景别墅。   停了车他下车拉我,我本能的反抗。   他沉着脸一语不发,死死的拖着我往里走,眼睛血丝红得可怕,似乎几天几夜没睡好。   他从来没有如此失控过,我心里很害怕。   门“咔”的一声被锁上了,他站在门口沉沉看着我,似乎要把我捏碎。他就是想要把我锁起来,不让我出去,不放我去找危亦。   我眼泪直冒,厚着脸皮破罐子破摔:“乔逸,你爱我对吗?”   “你……”他气急无语,伸手捏住我下巴,疼得我眼泪打滚。   “你是笨蛋吗?我养你三年,爱不爱你你感受不到吗?!”   爱情里有太多不定数和未知数,我不敢妄加揣测。   他突然微微一笑有些自嘲:“我养你三年,可你居然要嫁给他。既然你想嫁给他,那就走吧。”说着走过来给我开门。   我只好紧紧抓着他不让他开门。   “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他眼中血丝清晰,深沉得像在诅咒。   我哭喊着抵挡他的推力:“乔逸,你不要这样……”   他不理我,打开门,要把我推出去。   我咬牙死死抱住他。   他似乎累了,转身离开不再理我。   自尊心已经碎落一地,可我依然踩着它靠近他:“我也很难过,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他站着不动。   “乔逸,你抱抱我好吗?”我拉他手臂,被他躲开。   “Don't touch me.”他抽开手,声音低冷。   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又是他最初的偏冷口语,我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内心被一点一点击碎。   擦去眼泪,厚着脸皮上前拉开他的上衣钻进去,紧紧的抱着他,不让他有机会推开我。   他站着没动。   我藏在他衣服里哭得几近缺氧。   他转过身,一手把我从领口里拎出来,一手推开窗。   空气袭来,我睁眼看他。   他一语不发看着我,满眼痛楚。   和他在一起,我学会了捕捉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他向来不动声色,唯一透露情绪的,只有他的眼睛,明亮深沉。   我把头埋他胸膛上,眼泪全部滚落下去,心里还是很难过,张开嘴在他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   “乔逸,我爱你,我从来只爱你一个人。”   再给我十次机会,我依然会选择留在你身边爱你。只是,你还养不养我?   他再次把我从领口处拎出来,低垂着黑亮的眸子看我,突然朝我吻下来。他把我压到床上,强健有力的躯体紧紧禁锢着我,好像害怕一松手我就会散掉,禁锢得我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声音嘶哑,有着不可抗拒的坚定和压抑。抬眼看我时,眼里泛着一层雾气,亮丽得耀眼夺目。三年,他终于不再顾虑不再压抑,吻着我势如破竹,长驱直入。   我累倒在他怀里,却从来没有过的安心与温暖。   他揉着我的发际,低声细语:“明天我们就去领证。”说完在我额上印下一吻。   我点头,靠近他,安心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他正抱着我,睡得很安稳。他一定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想起他满眼血丝的样子心里就难过。   天已经黑了,我枕在他手臂上整整一天,不知道他血液循环还通不通,赶快爬起来查看一番。幸好,我的头不是很沉,他的体力也不是一般的强,基本没有影响。   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就很想笑。   悄悄转身看桌上的闹钟,北京时间18点30分,夜幕已低垂。我裹紧被子重新躺回他温暖怀里。再陪他睡一会儿,其实和他冷战这些天,我也很累,一直没睡好。   再睁眼时,已是北京时间22点,我饿得不行,抬头看他。发现他已经醒了,正沉沉的看着我,不知在沉思什么。   我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他怕我冷着,用被子裹紧我往他怀里带,事实上我一直被他裹在怀里。   “乔逸,我好饿,去煮饭给我吃好不好?”似乎在一起到现在,都是他在做饭给我吃。从一开始的什么都不会,到现在的熟能生巧。我觉得自己很伟大,练就了一代好男人。   “你真是离贤惠二字差得太远了。”他好笑看着我,嘴里嫌弃,眼里却很温和。   我哈哈一笑。贤惠二字,顾名思义就是闲在家里什么都不会嘛。   他打开台灯下床穿衣,除了刚从游泳池上来那一瞬间,我几乎没有见过他在我面前脱衣服,何况现在是……   忍不住对着他一八八的高挺身姿噎了噎口水。   他突然回头看我,脸上挂着无奈宠溺的笑。   糟糕,我忘记回避了,居然直勾勾的盯着他看,难怪他会笑成这个样子。急忙把头缩进被窝里。   等他走后,我也没闲着,下床穿衣然后立刻马上脱下沾有斑斑血迹的床单,一溜烟跑去洗衣房打开洗衣机塞进去。转头看一眼厨房,他没出来,悄悄松了一口气。   怎么我像做贼心虚啊,这种脖子以下儿童不宜的事情又不是我一个人做出来的,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想通以后,我去厨房找他。电视里的情节一般都是女主为男主做饭,可是我们刚好相反。不过心里的甜蜜却是一致的。   我呆呆看着他高挺的身姿在薄薄烟气中有条不紊做着饭,心里就很自豪得意。看啦,这是我家男人,国刑主席候选者,高大俊逸温柔体贴,还会做饭,对我也好好。满满都是少女思春的心啊。   忽然脑子一闪,悄悄走近他,出其不意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放他项上。   他果然愣了一下,转过头没看见人。   我忍不住露出半颗脑袋朝他一笑:“熟了吗?我好饿。”   他淡淡一笑,揭开锅,舀出一粒圆滚滚不知是豆还是什么的东西:“我试试。”   我吞了口水望着他。真饿啊。   他突然低下头吻住我,那粒圆滚滚的东西瞬间滚入我嘴里。我差点直接吞下去。刑警大人,不是说你试吗?   “不烫了,尝尝看有没有熟。”他转过头继续看着锅里的菜。   我心里一阵感动。急忙嚼了嚼嘴里的东西:“咦,真好吃。”   他无奈偏低头看我:“别顾着吃,有没有熟?”   我想了想,答:“半生不熟。”   他笑了笑,低头吻我,眼神示意:“出去等我,就快可以上菜了。”   我听到马上有东西可以吃,立刻乖乖走到饭桌坐着等他。   忽然想起我还没给危亦电话,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他应该很担心吧,不知道有没有在机场等很久。   急忙跑去客厅找手机,打开一看,天,居然有三十个未接电话,全都是危亦的,外加五条短信。   “飞机改签还是你错过飞机了?怎么不接电话?”   “你那边出什么问题了?给我回电话。”   “快接电话。”   “我很担心,你到底在哪里?”   “你没上飞机,发生什么了?”   我心里很愧疚,正措辞怎么给他回电话比较好,突然看见通话记录最顶的一条,还是他的电话,可不是未接,是已接。   已接?!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难道……是乔逸?   是了,只有乔逸和我在一起,是乔逸接了他的电话。   我默默放下手机。不需要任何解释了,乔逸接电话已表明一切。我不知道从哪开始对他解释这突然发生的一切。   发了一会儿呆,听见乔逸喊我:“吃饭啦。”   匆匆收回思绪跑过去。开饭啦,饿死了饿死了。   看见乔逸一脸温和的样子我心里的不愉快立刻烟消云散,甜蜜上升。   可是吃着吃着,又想起危亦。虽然是乔逸接了电话,可我毕竟是当事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好像太不负责任了。危亦会不会觉得我忽视他呢。   “乔逸……”我犹豫着问他:“你接了危亦的电话后,他有说什么吗?”   乔逸闻言转头看我:“他问你在哪里,我告诉他你在我这儿,不需要担心。他说那就好。然后就断线了。”   “噢,”我点头,又问:“那,我需不需要再回个电话给他?”   乔逸给我舀了一碗汤,自若答:“嗯,你亲自给他回个电话比较好。毕竟,他真的很担心你。”   我一听,心里不觉有点慌,急忙问他:“你生气啦?”   他疑惑看我:“生气?”转而又露出迷人的微笑:“有人关心你是好事,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点头同意:“说得好。”   他笑,无奈摇头。      又到了抢沙发看电视的时间,我照样占据主位,这种事我已成为老手,他就算武功再厉害也不是我的对手。   不一会儿,他坐到我身边,我没反应过来:“咦,你怎么不坐那边了?”   他笑:“现在不一样了。”   说着拥着我靠下。   哪儿不一样了?我忍着,没问,努力专心看电视。   看着看着他的手搂过来,看着看着他的唇温热的贴过来,看着看着我就被他抱进了房里。   突然他站在床边停住了,我奇怪,转头一看。呃,床单不见了。被我塞洗衣机里了。   我咽口水:“我、我拿去洗了。”   他静了静。   “去我房间吧。”我涨红着脸。   他把我放下,打开衣橱,取出一套床单动作迅速的铺起来。   我尴尬站在原地。这种事情进行到一半突然停下了真不是一般尴尬啊,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他完全不理会我的尴尬,铺好床单,灭灯,把我抱上床,继续进行,哪里还有什么尴尬,连想尴尬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一直被他翻过来翻过去,翻到最后干脆直接睡着了。刑警大人,我不是警务人员没有那么好的体力,你这样折腾我真的好吗。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水漫过来,心下一慌,急忙使劲睁开眼,看见他抱着我泡在宽大的浴池里替我擦洗,瞬间放了心,任他帮我洗完擦净重新抱回床上,才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被一阵飘香熏醒,肚里的馋虫扰得我睡不着,只好起床刷牙。   他看见我似乎挺惊讶:“难得还能起这么早。”   我抬头看墙上时钟。已经10点多了,哪还早啊。   “肚子饿了?”他走过来轻吻我额头。   “嗯,”我点头:“被饿醒了。”   他揉揉我头发:“早餐在桌上,吃完我们就出去。”   我问:“不一起吃吗?”   他:“我吃过了。”   我默默,一个人去吃饭。他坐客厅里不知道在看什么,神情很严肃,我想应该是刑事案件。他现在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放假时从没有刑事案件再烦扰他,可现在他是国刑主席候选者,放假都还记着那些刑事案件,真的很辛苦。   可是,我觉得他认真的样子很好看。忍不住笑起来。      吃完早饭,我犹豫要不要过去找他,犹豫再三,决定不打扰他办案。   悄悄转身往楼上走。   他突然发出声音:“吃好了?吃好了我们就出去。”   “咦?”我疑惑:“你不忙吗?”   他:“不忙。”   “那你刚刚在看什么?”这么严肃。   他招手,我蹭过去,他说:“在看我们户口本的归属地。”   我疑惑。户口本他应该都见过无数次,突然这么认真研究,我忍不住问:“做什么?”   他放好证件,笑得很暖:“登记结婚。”   我感觉自己被融化了,狂喜:“好啊。”   他:“去换衣服。”   我看着他笑,跑到衣橱翻出以前买的情侣装丢给他:“我们穿这个出去。”   他无奈,依旧笑得很好看。   他一直觉得穿情侣装很幼稚,可是今天他居然二话不说就穿了,我很高兴,高兴得差点仰天长啸。   一切准备就绪,来到民政局时莫名的开始紧张。   我就要嫁给乔逸了,就要成为他法定的妻子了,就要许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了。   啊~   好激动啊~   “走了。”他握紧我的手去排队,依旧气定神闲。   我感觉自己要乐疯了,怎么都坐不稳。为了避免聒噪影响不好,一直没有说话,实在憋得不行就去洗手间蹦跶。   终于轮到我们。提笔签字的时候手都抖了。反而是拍照的时候,突然就放松了,可能是摄影师对我们点头祝福的缘故。   看着手上的红色小本子,忽然有种已为人妇的感觉。照片里我们都笑得很好看。我的笑看起来很烂漫,他的笑看起来很沉稳温和。   我们结婚了。   居然很顺利。一般这种重要时刻不是应该被重重阻拦吗?如此看来,我可能还不是乔逸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也可能是我电视剧看多了。      “一会儿我们去哪?”我抓紧他的手,发现手心都是汗。   “你想去哪儿?”他转头问我。   “去疯一次好吗?在这种激动人心的时刻,不疯更待何时。”   他笑,在我唇上印下一吻:“好。”   在疯之前,他带我去订婚戒。   铂金钻戒,一生一次,一次一生。   感觉什么都有了,心里很幸福。      夜晚回到别墅,我靠在他身上看海上星星,低声细语。   “我们这样先斩后奏真的好吗?”我问他。我爸爸妈妈肯定不会反对,但是他爸爸妈妈就难说了。   “嗯。”他低语。   “你和禅彤的婚约呢?”   “取消了。”   “什么时候?”   “你们撞见的那天。我们两家人吃饭,就是为了谈这件事。”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去找你,气氛不对,就没说。”   “你妈妈呢?她真的接受我啦?她喜欢我吗?”   “喜欢。”   “刑警大人,我有一事想不明白。”   “什么事?”   “为什么我们在一起三年,你现在才和我那个?”难道真是我魅力不够?   他笑:“因为我妈思想比较保守,又受我爸军人思维的影响,对儿媳妇的要求会苛刻一些。毕竟时代不同,我们要迁就她。”   “可是,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知道我是开放派还是保守派?”   “我一直没碰你,你就一直不知道男女之间的细节,她就算试探,你也不会露馅。”   第一次和刑警大人开诚布公谈男女之间的事,有点脸红:“我第一次见她,她好像没问。”   “她肯定问了,你不知道而已。”   “好吧。这样算好算坏?”   “不算好的话,我大概现在还在反抗。”   心里感动:“那现在呢?她不反对了吗?”   “第一次过关就好,就算你以后被问出什么也无所谓了,因为你的男人只能是我。”   我:“……”刑警大人你不是禁欲系的吗?怎么突然好像不是了呢……   “乔逸,”我低声问他:“你为什么要赶我走?我当时很难过。”   他过来吻我,声音温柔:“为了让你更清楚的知道你和我在一起,究竟是因为我养你还是因为你爱我。”   我默默点头。   “现在清楚了?”他笑。   我也跟着笑:“嗯。”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知我爱你。    ☆、二十六   生活处处有阳光。   一早起来,我兴高采烈给单丹和麦麦发去短信:快敲锣打鼓呀,我要跟乔逸回家见他爸妈啦~   与乔逸和好之后,我就恨不得有一个大喇叭可以直接通知她们还有爸爸妈妈,省得我一一电话联系。   麦麦很是淡定:不是都见过了?   我:意义不一样呐。   单丹: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我:……   乔逸踱步过来:“准备出发。”   我蹦哒在他身后:“我们不应该准备些见面礼吗?”   他:“都准备好了,放在车上。”   我跳上去抱住他:“刑警大人真好。”   他笑笑,低头吻我:“唇膏颜色不错。”   我扬眉:“那是。”   上车出发之后,忽然想起那天他从机场拖我回来的情形。那么多警务人员看着,那种扰乱公共秩序的手段,重要的是以权谋私。忍不住担心:“乔逸,你滥用权力不会被取消竞选资格吗?”   他静了静,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会儿才回我:“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好吧,刑警大人说不用担心就不必担心,他一定能处理好,我很相信他。   “问一下爸妈,什么时候有空过来一趟,两家人一起吃个饭。”他掌着方向盘,认真的样子很迷人。   “我爸妈还是你爸妈?”我问。   他无奈看我。   “噢,”我知错能改:“你爸妈就是我爸妈,我爸妈就是你爸妈,不过你想说的到底是哪个爸妈?”   他:“……”   我哈哈一笑:“逗你的啦,我这就打电话问他们。”   一边拨电话一边偷偷看他,脑子里不断闪过单丹的样子。当你成为另一个菇凉心中的秘密时,我心里也在藏着这个秘密。乔逸,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但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因为你因为我因为她。   “专心打电话。”他转头看我。   我做贼心虚:“你专心开车。”   他沉默中微笑。   爸爸妈妈答应过些日子就飞来S城,只是在答应之后还额外骂了我几句,什么怪你赶我们回来,怪你自作主张,怪你该没脸没皮的时候不没脸没皮,不该没脸没皮的时候偏偏要没脸没皮……   我终于明确知道我真的不是他们亲生的。   乔爸爸乔妈妈对我很好,一切没有我们当初想象的那样困难。其实很多时候我们放弃不是因为现实有多艰难,而是自己把现实想得太过艰难,以致于连继续的勇气都没有了。   顺利见过乔逸爸妈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危亦。一是正式谈谈辞职的事,二是跟他告别,顺便搬走我留在他家里的东西。   关于辞职这件事,我很不开心。那么高的学历,最后还是乖乖回家给乔逸相夫教子,我当初拼成那样做什么。   乔逸很慢条斯理的解释:“拼学历只是为了你在我身边没有压力,为了不让我妈有借口挑剔你。现在你已经顺利过关,就没必要那么辛苦去拼事业,我养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一脸苦哈哈,却还是不得不从命。   不知道这个点危亦会不会在家,不过我有钥匙,就算他不在我也可以安安静静待着等他回来。   乔逸没有陪我进来,我也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向来交情不深,很多时候也对对方有所顾忌,但我想这并不是避而不见的原因。也许适当的时候回避,也是对对方的一种尊重。   我推门进去,屋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忽然想起危亦另一座被乔逸用子弹划开一个缺口的别墅,忍不住笑起来。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乔逸不仅划破他的别墅,还带走和他相互取暖的我,不知道被乔逸拒绝后的禅彤,会不会再次回到他身边。   虽然我希望禅彤回到危亦身边是在乔逸取消婚约之前,在她还算不上被拒绝之前。但现在已经没有这种可能,我也祈祷不了最美的结局,只是希望,不管危亦做什么,不辜负自己就好。   房间里突然有声音传出来。   我先是吓一跳。不会有小偷吧,要知道任何阿猫阿狗都有他家的钥匙。后来是一愣。大概是危亦在家吧,像他们这样的有钱人,偷一件东西大概逃到天涯海角也还是会被追回来的。   我轻轻地,捏着手机一步步围过去。如果是小偷,就给刑警大人打电话,他就在外面,救我一个绰绰有余。   推开门,我瞬间僵在原地,脸红到脖子以下,尴尬到不行。   危亦和禅彤在接吻。我尴尬不是因为撞见他们接吻,现在这种时代大街上随处可见接吻人群,撞见别人接吻一点都不奇怪。   我尴尬的是自己居然打扰了别人接吻,而且还是男方衬衫扣子已被褪去两三颗的时候。   禅彤的手还缠在他脖子上,红唇落在他颈间,整个人紧紧贴在他身上,气氛炙热得我都要燃烧了。   危亦笔直的站着不动,双手插口袋,我开门那瞬间他缓缓转过身。   我舌下打结:“对不起,我、我走,就走。”   急忙夺路而逃。   这是什么运气,早不来晚不来居然在这时候来,真想找个脸盆淹死自己。   危亦打开门:“安然。”   我差点没脚下打滑,尴尬的回头:“我给你发过消息说我来找你了……”我不知道你们在里面……   他一脸疑惑看我。   难道我其实忘记发短信告诉他了?   差点被自己蠢哭。   门被他顺手带上,禅彤站在里面看我,目光沉痛,脸上泪痕清晰。我心里无端一痛,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   对不起……   危亦若无其事落座:“是回来还是要走?”   我心里有一丝不舍:“要走。”   他沉默,没有说话。   我弱弱开口:“辞职的事……”   他静默不语,许久之后才沉沉回答:“我会批。”   我点头。   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很有距离感,不是高冷,是陌生。大概是因为,我们再也不需要相互取暖了吧。   “真的决定回到他身边了?”他声音沙哑,有些沉重。   “嗯,”我点头,为了让他放心,告诉他:“我们领证了,他爸妈也很喜欢我。”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不在他面前传递负能量,第一次有高兴的事想和他一起分享。虽然他总是给我补刀,但我能明白那也是一种关心。现在我已经回到乔逸身边,不再有那么多的困扰,也不再扰他替我操心了。   危亦,谢谢。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   时光静静地,我们肩并肩坐着,谁都没有说话,却没有一丝尴尬。房间里的人也一直沉默,没有开门出来见面,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好像从来都不曾存在。   “禅彤她……”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们是不是也复合了呢?如果是这样,我想大家都会很开心,皆大欢喜。   虽然……她可能离开过,但人们不是都说,最后还能回来的,就永远都不会走了吗。她这次回来,应该就不会再走了吧。况且,她并不算真正的离开,她心里由始至终,最爱的人都是你。   危亦沉默,不愿提及。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可能不会原谅她了。心里莫名的难过。她这样没有尊严,不过是因为心里舍不得想要挽留,毕竟那么多年,想真正放手也不容易。我从她身上,看见那个夜晚缠在乔逸身上吻他的我,也是那样破釜沉舟毫无尊严。我们都只是想挽留自己的爱情,想挽留最爱的人,才会甘心丢下尊严,一往无前。   她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她也只是想留住自己爱的人。   我陷入沉默。   也许危亦现在不会接受她,但未来说不准就会改变想法了呢,就像乔逸一样,我不该那么悲观。   “安然……”危亦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沧桑沉重。   “嗯。”我点头应他。   他并没有看我,只是望着房门,好像可以从房门看穿瞧见禅彤:“领证了,应该很开心吧?”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只是想他可能是因为禅彤的曾经离开而伤心,毕竟他们那时也快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   “嗯,”我实话实说:“很开心,好像全世界都变美好了。”   他点头:“嗯,这就够了。”   我拍拍他肩膀:“你不要失望,也许你的未来就近在咫尺,也许很快你也可以拥有这种幸福。”   只要你想,毕竟禅彤已经回头。   他陷入无边无际的沉默。   我不知道还要怎样安慰他,只好陪他一起坐着,一直沉默。   直到乔逸给我打电话。   危亦似乎从沉思中苏醒过来,起身,大步迈出去,迈向我曾经两次住过的房间:“走吧,我替你收拾。”   我急忙跟上去。   期间他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脸色很凝重。   我知道,从意外交集开始,我们一直在相互搀扶互相取暖,如今我要走了,又留下他一个人,他一定会难过,或多或少。   我也难过,也很舍不得他。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终有一天会散,他也是知道的吧。   “我不会一去不复返,你放心吧,只要你需要,我一定分分钟出现在你面前。”因为我欠你太多,因为我从心里把你当朋友。不管未来走多远,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给你安慰,给你鼓励,给你取暖。   他顿了顿,没说话,一贯的高冷表情。   我只好跟着他沉默。   离开的时候,他站在门口,语调深沉:“你走吧,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我回头,他关上门,阻隔我的视线,不让我看见他的样子。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赶我走……   我很不开心。   忽然想起单丹说过的话。离开一个地方之前,明明已经很厌恶这个地方,明明对另一个地方思念入骨,却还是在离开的时候产生不舍,好像自己从来没厌恶过它。虽然我没有厌恶过这里,却是对另一个地方另一个人思念入骨。这一刻,我心里也很舍不得。   望着把我阻隔在外的门,我对着可能还在门那边的人,深深地鞠了个躬。   危亦,谢谢。   危亦,再见。   危亦,安好。      上了车,乔逸问我:“都处理好了?”   我点头,不开心:“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赶我走?”   他疑惑看我。   我:“他让我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去。”好像怕我给他叫外卖一样。   他静了静,伸手摸我的头:“乖。”   我扯了扯嘴角。    ☆、二十七   太阳和月亮不是一对情侣,他们是犯了错被惩罚的夫妻,一个在昼,一个在夜,永生永世不得相见。   以上是我给刑警大人讲的睡前神话故事。   他:“谁告诉你的?”   我老实:“我妈妈。”   他:“他们犯了什么错需要这么残忍?”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大家都出轨了。”   他:“……”   我:“所以千万不要把我们比喻成太阳和月亮,我都想好了,你是大太阳,温暖世界的大太阳,我是小太阳,温暖你的小太阳。”   他笑:“天上有两颗太阳,后羿会拉弓射掉一颗的。”   我:“我是藏在你身体里的小太阳,只温暖你,别人不会知道的。后羿更不会来射,因为我死掉了,温暖不了你,你也就不能再温暖其他人了。”   他笑,揉我头发。   我:“爸爸妈妈明天什么时候到?”   他:“时间到了我再带你一起接机。”   我点头:“这个女婿还是不错的。”   他扬眉:“没办法,因为女儿不靠谱。”   我:“……”      在机场等待时,我忍不住问他:“上次爸爸妈妈过来的时候,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心情来接他们的?”   他淡定:“和现在一样的心态。”   我追问:“你那时候也没想过要放弃我对不对?”   他:“你看不出来?”   我摇头:“你太能装了。我给满分,不怕你骄傲。”   他笑而不语。   我继续追问:“你知道吗?其实爸爸妈妈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们分开了。”   他悄悄有点惊讶:“是吗?”   我点头:“居然连你也没看出来,可见他们其实更能装。”   他:“我只顾着注意你,怕你露馅,所以没怎么注意他们。”   我贼笑:“只是怕我露馅吗?”   他点头,伸手捏我下巴。   爸爸妈妈从机场来到我们面前时,乔逸的称呼已经从叔叔阿姨变成爸爸妈妈。   我听得心里春暖花开。   爸爸妈妈比我还高兴。   妈妈高兴起来就滔滔不绝:“哎呀,终于领证了,我们真是为安然操碎了心呐。把这不靠谱的孩子交给你,我们放心,不过以后你得多费点心,她疯起来可能连自己都打。”   我:“妈!”   乔逸笑起来:“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她。”   这才好。我心里又暖起来。   妈妈:“晚宴地点订好了吗?听说你妈妈有点严肃,问题还挺多,可能不好应付,是吗?”   我和爸爸在一旁石化。   乔逸满不在意:“听谁说?”   “安然。”妈妈一点都不徇私。   爸爸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在一旁彻底成化石。   乔逸看着我笑了笑:“安然太夸张了。”   妈妈点头:“我想也是,上一回她爸躺在地板上睡觉,她不仅喊来左邻右舍要把她爸搬出去,还叫来救护车,说她爸昏死过去了。”   我:“……”妈妈你疯起来连我都挖坑埋……   爸爸在一旁直笑着点头。   乔逸也是眉开眼笑,好看得不行。   只有我一个人变成小黑点默默前行。照此情况看,我觉得还是不要让妈妈去见乔逸的爸爸妈妈了,否则我们的婚礼上将没有男方的父母出席,也可能男方的父母根本不准我们结婚。理由是女方妈妈说自己女儿疯起来谁都打,包括自己。   我陷入无边无际的沉默……      “刑警大人,”晚上出发前,我惨兮兮过去站他身边:“我觉得,还是不要带我妈妈去见你爸妈了吧,万一我妈妈疯起来,可能会挖坑给我跳。”   乔逸笑起来:“你不跳不就好了?”   我无奈:“到时候哪能由我说了算,我根本不知道我妈妈会出什么招。这么多年我能活过来也是不容易,尤其被当成男孩子养活过来。”   乔逸整整衣服:“别担心,不是还有我吗?”   “万一你也应付不来怎么办?我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我妈妈。因为她的脑回路和我们的不太一样。”我实事求是。   乔逸关上门,给我拿了一件衣服:“原来你遗传妈妈的脑回路。”   我:“……”   晚上,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妈妈去见乔逸的爸妈。临行前,我和她约法三章:凡是损我的话不能说,凡是我小时候的笑话不能提,凡是乔妈妈的问题都由爸爸来回答。   妈妈很是无语:“那我去做什么?”   我遵从内心的想法:“你负责吃就好了,什么都不要说。”   妈妈:“……”   两家人会面还算顺利,因为妈妈遵守章法,没有损我,也没有主动提我小时候的事,更重要的是,乔妈妈的问题她确实也都交给爸爸来回答,虽然中途插过几句话,但都是好话,所以初次见面基本成功。   乔爸爸乔妈妈虽然爱子心切,但好在都是讲道理的人,没有过分要求我也没有挑剔爸爸妈妈,我很感激,决定以后要做一个好妻子好儿媳,好好待他们。   驱车返回海景别墅,我心情格外的好,给单丹和麦麦打电话,虐一虐她们两个单身狗。   电话接通,我还没说话,就忍不住先笑了两声。单丹在那端防备:“听你这声音,我都不想接了。”   我忍住笑,还没开虐就先把她们吓跑,后面就不好玩了。   “今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我故作神秘。   “无非就是你家和乔逸家见面吃饭啦。”单丹鄙视的声音传来。   我惊讶:“你怎么知道?”   单丹无奈:“前两天你就一直在说这件大事啦大婶。”   我:“……”好吧:“麦麦呢?”   单丹:“麦麦回家了。”   “回家?”我疑惑:“她没说过呀,为什么突然想回家?”   单丹叹息:“回家谈判。可能会出国深造吧。毕竟你已经有家室,怎么会了解我们这些孤家寡人的辛苦。”   我顿了顿:“出国深造?她的意思还是她家人的意思?”   单丹:“都有吧,如果不出意外,我可能也会跟她一起走。”   “一起走?”我突然很想哭:“你们怎么可以丢下我……”   单丹笑起来:“谁让你总是虐我们,偶尔也要报复一下,不然就真成汤姆猫了。”   我很不开心:“你们真的要走吗?”   单丹重重的:“嗯。”末了补一句:“不然就让你家刑警大人给我也来一场‘被迫返航’,这样的话,我可能会考虑留下来。”   我:“……那你还是走吧。”   单丹:“……”   我现在还像过去一样肆无忌惮的和她谈乔逸。虽然很多人都认为应该有所避免,但是太刻意的避免反而会渐生嫌隙,倒不如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和从前一样,该干嘛干嘛。最好的照顾,不是刻意重视,而是尽量平等对待。   单丹突然问:“安然,和乔逸这样的人在一起,很自豪很骄傲吧?”   我愣了愣,沉默沉思,老实回答:“嗯。”   单丹:“我看出来了,每回提起他你总是那么得意洋洋。”   我心里一沉,忍不住想说对不起。   单丹似乎能猜透我的心事:“你不要觉得愧疚,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就像我以前,和你那么好还是自私的希望你们分开。安然,我和麦麦离开以后,不管你会遇见什么样的人,你都要明白,人都是有缺点的,看清他们的缺点,不是为了有矛盾时能一针见血刺痛他们,是为了更好的和他们相处,扬长避短懂吗?”   我点头:“别说得那么煽情,我都快怀疑你是不是有绝症了。”   单丹:“……”顿了顿,没好气:“好了,就说到这了,再见。”   我:“别啊,我还想听你唠叨。”   她一点都不为我所动:“我觉得自己在说废话,你家刑警大人一定不止一次跟你说过这些。”   我:“……”单丹你是不是乔逸肚子里的蛔虫?      夜里洗漱完毕上床给麦麦打电话,被她三言两语骗过去了。她说等事情都定下来了再告诉我。   我闷闷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叹息。   乔逸过来卧下:“怎么了?”   我滚过去手脚并用抱住他:“单丹和麦麦可能要出国。”   他静了静:“还会回来。”   我点头:“不知何年何月。”   他静静地任我抱着,不知在思量什么。   我想了想,问他:“乔逸,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故作深思:“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鬼迷心窍吧。”   我:“……”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寒冬腊月,终于盼来一场雪。我和爸爸妈妈坐在乔逸的海景别墅里看雪花飘落在冰封的游泳池上,我想如果雪花能落在玻璃窗上会更好看,但妈妈想如果雪花落在玻璃窗上可能会比较难清洗。   可见我们的脑回路不一样,我没有遗传她,真是万幸,改天一定要讲给刑警大人听。   这是我在刑警大人家度过的第四个冬天,虽然我们在一起还未满四年。   新年爸爸妈妈留在S城和我们一起过,我们回乔逸家和乔爸爸妈妈一起过,算是两家人一起过年吧。除夕夜乔妈妈问我们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我本来已经打算一年之后,先集结春夏秋冬的婚纱照再结婚。但是乔妈妈一问,我就知道这个答案可能过不了关,于是把乔逸搬出来:“等乔逸先忙好他的事,我们再结婚,一切都听他的。”他一切得听我的,因为他答应过给我想要的婚礼。   乔妈妈点头,去问乔逸,我心里打鼓。   乔逸果然没忘记我们当初说好的婚纱照,跟乔妈妈说一年以后。乔妈妈追问:“明年不行吗?”   我们都疑惑看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希望我们快点结婚。   然后我们看见她转头去看楼下玩鞭炮的一岁半小男孩。   明白了。我心里想哭,我还年轻,还不想要孩子……   乔逸看着我意味深长的笑了。   吃过团圆饭,乔爸爸妈妈和我们聊了一会儿天就去睡觉了。爸爸妈妈坚守历年来的惯例,拖着我守岁。乔逸不得不陪我们一起守岁。想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过年、一起守岁。守岁守岁,守得来岁岁年年。   我心里很高兴、很幸福、很温暖。   过了十二点,乔逸要带我去睡觉,爸爸妈妈点头同意,也跟着回他们自己的房间睡觉。我再一次觉得自己没有发言权。   趴到床上,撑着眼皮发去一条群发短信。单丹和麦麦最先回复我,单丹的祝福内容很花俏很热闹很多人用过,我虽然很吐槽她的诚意,不过还是看得很开心。麦麦的内容虽然朴实一点,但是很有诚意啊,看得我很感动。邱秘书,就是对我喊他老秘书一事很不开心的危亦的秘书,也回我短信,也是长长的一段祝福。最后一个回我的,是危亦,他的短信内容和其他人的不一样,没有长长的问候也没有长长的祝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安好。   大概总裁都这么惜字如金吧,我撑着眼皮,正要搁下手机,忽然想起禅彤。在通讯录里翻了遍,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于是转身找刑警大人要。   刑警大人很快把她的联系方式发到我手机上,我想了想,给她发去一段祝福:愿你爱的和爱你的都在身边,愿他们如你爱他们一样的爱你,愿你不辜负自己、不辜负未来、不辜负爱和温暖。   不久之后她回复我:谢谢你,安然。希望你一直像现在这样无忧快乐。   我笑了笑,觉得这个冬天很温暖。藏被子里,抱紧最爱的人,过个暖暖的春节。   刚要睡,手机响起,闹乔逸递过来给我,打开一看是单丹的短信:安然永远别长大,一直当乔逸的小乖乖就好。   一阵感慨涌上心头。这句话她曾经说过,只是那时我迷迷糊糊弄不清其中的含义,现在想来,这不仅仅是她对我的祝福,还是对乔逸的祝福。她祈祷我像现在这样,一直当乔逸的小乖乖,一直陪他幸福下去。   我赶走困意给她回过去:最好的在路上。   她没有再回,但我知道她已经收到我的祝福。上天让你等,一定是为了给你最好的,别急,最好的在路上。   乔逸没收我的手机,给我盖好被子:“快睡觉。”   我微微一笑:“刑警大人,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他笑,在我唇上落下一吻:“睡醒再说。”   暖意跟着他抱过来,我舒舒服服卧在他怀里安稳睡去。    ☆、二十八   如果春未暖,花未开,不能面朝大海,那就一个人独行,去感受残冬的存在。   元宵刚过爸爸妈妈就回去了,我和乔逸冒着厚厚的严寒去送他们,心想将来等他们老了,就换我们带着小外孙回家陪他们过年。   春天一来,出国的浪潮就紧随而来。单丹和麦麦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们决定一起出国。虽然难过,可也没办法留她们,只能忍痛去送她们。   乔逸陪我去机场。   单丹看见他的时候表情还算淡定,和以前一样,依旧说说笑笑。她们这一走大概两三年才回来,到时候我们会变成什么样,有期待也有不安。   等她们过了安检之后,我和乔逸返回车上,麦麦突然打电话过来。我想她可能需要我帮她做什么,急忙让乔逸靠边停车。   “然然。”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有些温柔有些沙哑。   “怎么了?”被离愁别绪感染的,我想哭。   “每回听乔逸这么温柔的叫你,我都很羡慕,很羡慕,很羡慕……”   连说了三个“很羡慕”,看来是真的很羡慕啊。我弯了弯嘴角:“你也可以这么叫啊。”   她那边声音管不住,哭起来:“安然,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很笨,好像什么都不会。可是后来处着处着,又发现你好像什么都懂一些,唬起人来一愣一愣的,连我都被你骗过。”   我忍不住笑了笑。   乔逸静静坐着。   她继续说:“安然,从我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后,我一直很害怕,怕你厌恶我,怕你嫌弃我,怕你疏远我,怕你看不起我。我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掩着,怕被你知道也怕被别人看穿。单丹有的恐惧我都有,我有的顾虑单丹却没有。”   “麦麦……”你也喜欢乔逸吗?我望了望安静坐在驾驶座上的乔逸,没有问出口。   “安然,你说你不排斥,能接受同性恋,我很感动。你说过,不管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都是爱情,都是发自内心的爱,都是值得被人尊敬的。我想了很久,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能总躲在恐惧、黑暗之中,我应该要大声说出来,告诉我爸妈,告诉全世界,我就是我。”   麦麦,你想说什么呢?   “安然,如果我决定要说,决定要为自己反抗,你会支持我吗?你会鼓励我吗?”她的声音沙哑得我几乎怀疑她是不是一去不复返。   “麦麦,你怎么了?”我都被她吓慌了。   “你会吗?你会对吗?”她迫切需要我的答案。   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的答案对她来说这么重要。我想,不管她做什么,依她的性子,总不会去祸害别人,于是定了定,告诉她:“会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鼓励你。”   即使是你想追乔逸。   她破涕为笑:“安然,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笑了笑,正要说话,她突然说:“安然,我爱你。”   我愣了愣,笑着回她:“我也爱你啊,也爱单丹。”   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沉重:“安然,我爱你,和你爱我,不一样。我对你的爱,就像乔逸对你的爱一样,他有多深,我就有多重。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友情,是爱情。”   我僵在原地:“麦麦,你……”   她顿了顿:“我是同性恋,你一定很惊讶吧,连单丹都不知道。你不要害怕,这两年,我只是像朋友一样的陪在你身边,没有其他过分的举止侵犯你,对你和乔逸也没有存过不好的心理,你不要怕我……”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我僵在位置上。   “安然,你不要怕我,也不要厌恶我,不要刻意疏远我,我真的没有想过对你怎么样,我只是以朋友的方式待在你身边,你相信我。”她慌张得声音都抖了。   我点头,开口的时候声音颤了颤:“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我都记得。”   她哭得声音沙哑,好一会儿才说:“安然,我要走了,也许就不回来了。除非我爸妈能接受我是个同性恋,除非国内对同性恋的歧视没有那么严重,否则我就永远都不回来了。”   我眼泪也掉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   “你和乔逸在一起我很放心,虽然曾经很难过。可是除了他,再没有人能给你你想要的幸福了。我很欣慰,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和单丹在你身边两年,虽然都有过小心思,却还是一心一意的对你好。安然,你不要变,要一直一直这样下去,不管未来发生什么,都不要改变,这样别人才会用心对你,这样我才有勇气继续反抗。”   我擦眼泪,重重点头:“好。”   “安然,我要上飞机了,再见,安好。”她泣不成声。   “安好。”我哑声。   她匆匆挂电话。   我不由自主哭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是舍不得她们走,是惊讶她原来不能开口的爱情是我,还是心疼她这些年的无助与恐惧。   “乔逸,我害怕……”我心里慌张。   “害怕什么?”他搂住我,摸摸我的头。   “害怕我伤害过她……”我也很无助。   他把我从怀里托起来:“她现在需要你的鼓励。”   我疑惑看他。   他解释:“你开的扩音。”   我呆呆看他。不知道麦麦回来以后,该怎么和她相处,她的情况和单丹不一样,我容易自作多情,难免会想太多。   很苦恼的向刑警大人倾述。   他沉思之后,淡淡的说:“嗯,的确是自作多情了。”   我:“……这不是重点。”   他声音沉磁:“不必想太多,也许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有可以携手终身的人了。我们只能理解她的辛苦,却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一旦她遇上和她一样的人,内心的感情就会立刻得到共鸣,很快的,她就会忘记你,爱上另一个人。”   我点头:“好像有道理。”   他笑:“看来,最后也还是只有我要你。”   我保持沉默,下一秒扑过去抱住他:“要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陪我去与世隔绝的长塘村。   他淡定:“我开车的时候别扑过来抱我,容易出事。”   我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嗯,知道,下回直接亲过去好了。”   他扬了扬嘴角:“你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我谦虚:“一般一般,世界第二啦。”   他笑,直接给我亲过来。      自从单丹和麦麦出国之后,什么都不再需要拼的我,终于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百无聊赖。带刑警大人去长塘村是我密谋已久的事情,可惜危亦给的藏宝图实在太费脑力和眼力,连刑警大人都看不太懂。   我焦急啊~刑警大人的假期快结束了,就算没结束,他现在的身份,只要有任务,还得接,错过这次机会不知得等多久才能去。   每次他看地图的时候我都会很不淡定在别墅里游走。他每次都吩咐我:“去看看仙人球。”   我只好哒哒去看仙人球。   看完仙人球返回来,见他还在看地图,忍不住叹一口气:“还没看清楚是吗?该不会,危亦随便拿一张地图骗我的吧?”   他很淡定的:“看清楚了。”   我差点蹦跶起来:“真的假的?”   他点头:“嗯,明天可以准备行李了,这时候那边是冷是热?夜里凉不凉……”   我蹦跶进房间:“我来准备!让、我、来!”   他:“……”   去长塘村没有那么容易,首先是交通不方便。先是乘直升飞机到达某一个地方,然后就是乘车,后来就是走路,各种弯弯曲曲的分叉路,走得我头晕眼花,都要开始怀疑当初危亦是怎么背我出来的。   到达村庄的时候,我已经筋疲力尽得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坚持让乔逸扶我去找小逸逸家,从一条小巷穿出另外一条小巷,眼看小逸逸家就在眼前,我眼眶开始泛红。   小逸逸长大了吗?上上爹一家都还好吗?春天来了,是不是到了农忙时候?田里还放老鼠夹吗?村里的大妈还记得我这个绯闻女主吗?我给她们带来了真正的男主……   木屋近在眼前,我却不再上前。有句话叫近乡情怯,这里虽然不是我的故乡,可是它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收留过我,也许这是我第二次看它,也也许会是我最后一次看它。好像帮小逸逸洗澡、和左左右右打闹、和危亦跑鱼塘、榕树下喝酒谈心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我很想他们,很想念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就连刚醒来被稻田里的大叔吓到那件事也怀念,我想要好好感受这种感觉,怕自己会忘记这种感觉,在这一刻,把这种感觉深刻描绘进心里。   木屋里有人走出来。   上上。   我惊喜,想喊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哽咽不能出声。这动不动就哭的小毛病真是改不掉啊。   “姐姐!”上上率先出声,惊喜的表情让我很温暖。   “走吧。”乔逸扶我。   我高兴的朝上上挥手,边走边喊:“上上,上上,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上上转身跑进屋里。   我欣喜:“他去通知其他人了,”一边念叨:“不知道小逸逸长大了没有,我好想他啊……”   乔逸只是静静地,没有说话。   很久,上上爹一家都出来了,看见我都很惊喜,上上爹看看我们,又看看我们身后,才迎上来。   小逸逸最先上来抱住我,已经能清楚说话了。   我很高兴:“大半年不见,你长大了,说话都清楚了。”   小逸逸笑。   上上爹过来,很亲切的憨笑:“回来啦?”   我眼泪刷刷掉下来。他说的是回来,他把我当自己人,把我当家人。   “这是我老公。”我给他介绍乔逸,我相信不用我介绍,乔逸也能猜到他就是我多次提起的上上爹。   乔逸向上上爹问候,上上爹很是惊讶:“我以为你会和危亦在一起,原来你已经有老公了。”   我笑嘻嘻的:“把真正的男主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上上爹点头:“危亦没有一起来吗?”   我摇手:“他很忙,所以只有我们过来。可能下一次过来的人会是他吧……”也可能我们永远都不来了,毕竟这里与世隔绝,不属于我们。   上上爹点头,似乎有点失落,但很快就被喜悦代替,亲切招呼我们进屋吃饭。我给乔逸介绍每一个小孩的名字,虽然错了几个,但基本都是对的。   夜晚月亮出来,我和乔逸带着小逸逸散步去村口看电视,想起当初被吓的情景,不禁笑出声来。乔逸大概知道我在笑什么,因为把藏宝图交到他手上的时候,我就一直给他重复在长塘村发生的每一件事。   他向四周望了望:“这里很安静。”   小逸逸很安静走在我们中间。   我点头:“与世隔绝。”转而笑,摇小逸逸的手:“你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小逸逸点头:“姐姐取的。”   我故作神秘:“姐姐从哪里取的?”   小逸逸摇头。   我指了指乔逸,笑:“是大哥哥哦,是从大哥哥名字里取出来的。”   小逸逸转头仰望乔逸。   乔逸微微一笑,声音温和:“是姐夫。”   我怔了怔:“对对对,是姐夫。”   小逸逸呵呵笑起来。   “笑什么?”我忍不住问。   “好笑。”小逸逸一点都不隐藏。   乔逸跟着笑了笑。   我心情大好,也跟着笑,笑完了问他们:“你们要听我唱歌吗?”   乔逸摇头,小逸逸点头。   我自动忽略刑警大人摇头的表情,放开嗓子唱:“刚下的地铁还不算拥挤,你那边飞机碰巧也落地,东京下雨,淋湿巴黎……”   没有人出来吓我,但我很怀念。   刚到村口,大妈们就炸开了,各种议论纷纷,就跟鬼子进村一样,还有人想给乔逸介绍闺女,我差点没一口血梗死过去。   好歹有人想起我这个女主啊,太过分了……   刑警大人的定力不是一般的好啊,被那么多人围着也不动声色。我想他都被枪林弹雨围过来了,这么些小事应该难不倒他,于是很心安理得的丢下他和小逸逸看电视剧去了。   电视剧放完的时候,大家都走了,我还坐在原位。他过来叫我:“回去了。”   我点点头,说:“我就是坐在这里,看见你结婚的消息的。”   他静了静,摸摸我的头。   我:“那时候刚被老鼠夹夹伤脚,很狼狈,回到半路就蹲在地上哭了。后来,是危亦把我背回去了。”   他沉默。   我伤感完,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他一言不发牵着我和小逸逸回去。我看小逸逸好像累了,故意闹他:“小逸逸好像累了,不然你背他回去吧?”   他低头看小逸逸。   小逸逸一脸期望看着他。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就算再长个半年,也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喜欢撒娇偷懒。   乔逸笑了笑,蹲下身背他。   小逸逸骨碌爬上他的背,开心的朝我眨眼。   我也笑着朝他眨眼。   乔逸明知道,却是淡淡的不说话。   回到家,我领着他爬上阁楼,给他指危亦曾经住过的小隔间:“哪里是危亦住的,我住这里。”   他看了看,点头:“还好你这里还能住下我。”   我惊讶:“你要和我一起睡?”   他理所当然:“不然呢?”   我默默点头:“我要睡里面,你要是掉下床……”话没说完,被他接过去:“拖你一起。”   我:“……”    ☆、二十九   不要听信“如果你已经开始怀念过去,说明你已经老了”这样的鬼话,如果怀念过去能让你有勇气往前、能让你不忘初心、能让你记得曾经勇敢的自己,那么怀念过去有什么不好。   我现在就很怀念过去的自己,尤其怀念遇见刑警大人后的每一天,在睡醒的时候。   “然然,”说曹操,刑警大人到:“睡醒了吗?”   他声音慵懒中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我很喜欢听。假装睡觉,不动。   阁楼又陷入夜里的寂静,窗外虫鸣换成鸟叫,月光变成阳光。   我正闭目猜想他怎么突然没动静的时候,他把我托起来,默默帮我把衣服套上,给我梳头发,扛着闭目抗议的我下阁楼:“带我去洗手间。”   他没把枪带在身上。   我睁开眼问:“枪呢?”   他轻声:“锁别墅里,没带来。”   “为什么?”   “没必要,不在执勤期间,可以不用带枪。”   我点头,领他去刷牙洗脸,领他去鱼塘。提起鱼塘,我很想笑。想来乔逸这样处在世界云端上的男人,也会有去露天且矮小的鱼塘上厕所的一天,十分的接地气啊。   我领着他一路走一路笑。   他无奈:“笑什么?”   我不隐藏:“一会儿到了鱼塘你就知道了,保证你终身难忘。”   他扬眉看我,没有说话。   “真的,一点都不骗你。”我举手保证。   他点头:“嗯,那我拭目以待。”   领着他一路走一路看,一边说一边笑。村庄的空气真是好,寂静、清新、天空干净,连小溪也干净。那么早,已经有小孩在路上跑,有提着饭盒的,有挑着担子的,看着很淳朴,很让人喜欢。   “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也带他们来感受一下‘菜畦稻田’、‘炊烟袅袅’的生活好不好?”我极目四望。   他眺望远方,目光柔和。   “好吗?”我看向他,他的侧脸在阳光中格外耀眼。这是我的大太阳,暖暖的大太阳。   他稍稍偏头看我,微笑沉默,又望向远方,目光明亮,不知在想什么。   我也跟着远眺,指着不远处的鱼塘给他看:“你看,那就是鱼塘,我们去养鱼。”   “养鱼?”他疑惑,目光望着不远处泛绿光的鱼塘。   “嗯,鱼塘里肯定会养鱼,不过不是用饲料养,是用我们的排泄物养,养到冬天,就把鱼塘给封了,不许人们去上厕所,腊月一来,就把鱼塘里的鱼网出来拿到村口去卖。”我一一道来。   他低头沉思:“把鱼塘封了,大家去哪上厕所?”   我想了想,摇头,自言自语:“不知道,冬天没在这里待过,可能……去田里解决,当肥料用吧。”   世界云端上的男人一脸嫌弃看着我。没办法,事实就是这样的,不怪我说的恶心。   终于一步步靠近,我兴奋得开始蹦跶:“你去男厕,我去女厕。”   他一脸防备看我。   看我干嘛,我又不会使坏。   我推他进去,等他走上小桥一半,我跟着跑进女厕,站在小隔间里朝他招手:“那么巧,你也来上厕所啊?”   他扯了扯嘴角,背过身,不理我。我差点没笑出声来。他太高,不仅头,连脖子都露出来了,想不让人知道他来鱼塘也实在是难。   当初我来鱼塘看见鱼抢食的时候吓得手纸都掉了,所以这一回有经验,给他备了多余的手纸,以防万一,虽然他不一定……不,是一定用不上。等会儿他出来一定要好好采访他,听听他的感受,看看世界云端上的男人如此接地气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很快,他从鱼塘出来,出乎我的意料,居然没有满脸尴尬。   我跑上去围着他转圈:“没道理啊。”   他拉住我。   我急忙问:“什么感受?”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表情:“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怎么会?”我的惊讶不止一点点:“没道理呀,我这样的平民来到这里的时候,吓得手纸都掉了……”   “哦?”他低声,声音里都含了笑意。   当初向他报告我失事经过的时候没提跑鱼塘拉肚子那件事,但是后来有无数次跟他提过这个鱼塘,唯独没提我在鱼塘的尴尬,不过现在,好像泄露了。   “呃……”我试图一笔带过这种尴尬:“就是很惊讶,你怎么会不惊讶呢?我想不明白。”   他依旧留在我丢手纸的事上:“你的手纸掉了?怎么办?”   我咽口水:“看着办。”   他嘴角浅笑,淡淡的:“你不会是用手……”   我掐住他:“别把我想的这么恶心。”   他顺势搂住我:“不然呢?”   我从实招来:“找人拿手纸给我啊。”   他顺着话题一路往下:“找谁?”   “危亦。”我不假思索。   他疑惑:“危亦?他……”顿了顿:“进女厕给你?”   糟糕我好像又把危亦出卖了。   我推他往前:“不要问啦,这么丢脸,快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可以听见他声音淡淡的:“国际刑警不是只有你看见光鲜亮丽的那一面,有时候执勤情况比这个更糟糕。”   这些我知道,但是从他口中得知还是会有一丝惊讶与心疼。所有不为人知的疼痛和处境不为外人道,而当面对外人时,能道的,也只有外表的光鲜亮丽。   我突然抱住他,他停下脚步。   “带你去田里放鼠夹好不好?带你去看残血的夕阳好不好?带你去看溶溶夜月下恐怖阴森的大榕树好不好?”我探出脑袋,一脸粲然,试图不让他陷入执勤枪林弹雨与凄冷肃杀氛围。   他把我从臂弯中拉出来,嘴角浅笑眼里明亮:“好。”   我站好一路领他向前,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不好,现在是春天,没有稻子可偷,大概没有老鼠可以夹。”   他:“……”      若是让乔爸爸乔妈妈知道我把他们世界云端上的儿子拐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我这个尚未过门的儿媳妇。是离经叛道,还是神经兮兮?   这次来长塘村,我们有带通讯工具,但是这里的信号不太稳定,我们的消息也就不太稳定。幸好乔逸在大家心里都是比较靠谱的,出门前已经通知相关重要人士我们去旅游,就算偶尔联系不上,也没人会以为我们出什么意外,毕竟有乔逸在,国际刑警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么踏实靠谱,踏实得差点让人忘记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   上午乔逸跟着上上爹他们去田里帮忙,我留下做饭,虽然不见得可口。午饭过后和乔逸上小阁楼休息,期间下去给他端水喝的时候发现上上爹一家都午睡了。   轻轻爬上阁楼,以免动作经木板放大传至一楼影响他们休息。乔逸靠在床头等我,看我端着水上来,脸上一愣,缓缓开口:“我好像也渴了。”   我把杯子递给他:“就是端给你的。”   他怔了怔,脸上笑意浅浅,伸手接过:“乔夫人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我得意的笑起来:“那是。”   比起他为我做的那些,这些简直微不足道。可是他也能这样开心,我觉得很高兴。   “我今天去田里喊你们的时候,有种奇怪的感觉。”我站着等他喝完,帮他放杯子。   他似乎懂我的意思,喝完把杯子递给我,疑惑:“什么感觉?”   我边放杯子边解释:“感觉你好像很熟练,世界云端上的男人,不应该对这些平民的工作这么熟练啊?”   他笑起来:“世界云端上的男人。”   我:“……这不是重点。”躺到他身边,感受自然的凉风习习。   他笑了笑,也没继续,只是很耐心的跟我解释:“一次执勤结束返回,路经一片地,里面有一个七旬老人在农作。中国的传统美德是尊老爱幼,刚巧那次是以国为代表出行任务,整个队的刑警都认为既然任务已结束,就不算耽误正事,于是提议上前帮忙。虽然中途逗留很可能被犯罪团伙乘机报复,我身为队长有理由也有权利拒绝他们的提议,但是我同意了。然后我们一队中国刑警纷纷下了田。”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现在想来,也很有意思。”   我听着也很有意思,问:“你们一共留了几天?”   他顿了顿,偏头看我:“一天。”   “一天?”我惊讶,有点意想不到:“我以为会很久。”   他淡淡的:“本来是可以很久,但是不巧那天接到电话,有人失踪了。”   我一愣:“失踪?谁?”居然可以直接给刑警大人打电话,这个人也是厉害。   他扯了扯嘴角,看我:“嗯,保镖说是失踪,但后来发现,是出逃。”   我惊讶看他。   他无奈,嘴里恨恨的:“就是你。”   我愣住,原来是我。于是笑起来:“原来万能女保镖以为我失踪了,一定吓死你了哈哈哈哈哈……”难怪他能接到万能女保镖的电话,难怪他能在我出逃第三天就回到S城备案找我,原来那次他已经执勤结束正在返回。   他一动不动瞪着我,我不得不停止笑声。他扬眉看我:“看见你悠悠然回来的时候,我很想掐死你。”   我愣了愣:“这算不算相爱相杀?”   他转过头,不理我。   “累不累?”我想起他忙了一上午,现在还没休息,有点心疼。   “嗯。”他漫不经心。   我顿了顿:“下午还去吗?”   他依旧漫不经心:“嗯。”   我:“要不下午我也一起去吧?”   他翻身过来搂我:“不用,你去了只会添乱。”   我只好默然:“那你快点休息,我不吵你。”   他“嗯”了声,没再说话。      等来残血夕阳的时候,他们基本上已经踏夕阳而归。天边的火烧云很精彩,我和小逸逸坐在屋子外面的长廊上看,看着看着,看见世界云端上的男人缓缓归来。   散步去看榕树,月下虫鸣蛙叫,一只虫飞到手臂上,伸手一擦,一股怪味扑鼻而来。   乔逸转头看我:“你在做什么?”   我皱眉:“不小心擦死一只臭青虫。”   他:“……”   带他绕到大榕树底下时刚好月光清亮,就好像树上挂着千万个灯泡,还不是白炽灯,是LED灯。   我故作神秘:“你猜猜这是什么树?”   他:“榕树。”   我:“你怎么知道?”   他讶异:“你不知道?”   我为难:“我应该知道吗?”   他一脸不可思议:“我以为有点知识的人都应该懂。”   我:“……”   相拥而坐,我遥指天上月亮,给他说故事:“你知道吗?小时候奶奶给我说月亮上有一位仙人,被罚去砍树,砍月桂树,初一到十五,每时每刻。当他砍累了,靠在树下休息,被砍掉的月桂树就会自动圆回来,以至于他不得不从头再来,年年月月,无休无止。”   他也遥望月亮:“怎么你的故事都这么残忍?”   我疑惑:“哪里残忍?”   他慢条斯理:“这样盼不到头的惩罚,比起立即执行死刑还要可怕。在盼望中绝望,在绝望中滋生虚无缥缈的期望,期望中又衍生不可能的奇迹,然而到尽头才发现,世上没有奇迹,只有解脱。”   我被他严肃的说法吓了一跳,急忙扯开话题:“这个问题太高深,我们还是不要探究了。”   他笑了笑:“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   我坐直伸个懒腰:“无意中发现的。那时候很难过,因为你要结婚,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待着,就找到了这儿。后来危亦也找过来,带了一坛酒,我陪他喝,喝完才知道我酒精过敏,然后,他就带我离开了这里。”   “酒精过敏?”他疑惑看我:“我从来不知道。”   “因为我在那之前都没喝过酒,所以你肯定不知道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带我回S城抢救,再后来,就去了你们的婚礼。”顿了顿,感叹:“他本来带我参加禅彤的婚礼,却无意中让我也参加了你的婚礼。那时候我以为抛弃危亦的禅彤去往你身边而被你抛弃的我沦落到危亦身边是天意,想着世界云端上的人应该和世界云端上的人在一起,而沦落天涯的人则是和同样沦落天涯的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安排。”   他静静看我,伸手搂我:“现在呢?”   我深思:“现在?现在也很好,有情人应该终成眷属,对吧?”   他笑,眼眸温柔:“对。”   我叹息:“只是转了一圈,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转回去。虽然我曾经很讨厌禅彤,可她人其实也不错。危亦也很好,当初我们萍水相逢,他却救我于水深火热,我一直很感动,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啊,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想着,如果他最爱的毛里求斯女禅彤能回到他身边,那该有多好。”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   溶溶夜月下,我给他说当初危亦告诉我的故事,危亦和禅彤的初遇,那时候连我这样的陌生人都被感动了,何况禅彤这样的当事人。她错了一步,但愿不会满盘皆输。   乔逸拥着我感叹:“幸好我们没有走散。”   我抗议:“其实走散了。”   他抱着我的手一顿,沉默。   我继续抗议:“你赶我走,如果不是我不肯走,大概我们现在已经在不同的人怀里了。”   他缓缓笑,却没有反驳。   我靠在他怀里,觉得很温暖,很安心。   “乔逸,”我低声:“那时候得知你要结婚,我也没想过要放弃。虽然很痛,可我想,就算再给我十次机会,我依然会选择留在你身边,爱你。”   他静了静,低下头吻我,用温柔告诉我他内心的感动。    ☆、三十   离开长塘村已经半年有余,从春天到秋天,思念愈拉愈长。   离开时刑警大人给村里送两部电话机,一部装在村口,供全村人使用,至于他们能联系到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外星人。另一部装在上上爹家,供上上爹一家使用,也供我给他们打电话。   不过话费统一由我们支付。。。   果真如刑警大人所说,麦麦遇见另外一个更懂她的人,内心世界得到共鸣之后,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她的女朋友金发碧眼,是个美女。和我们通视频的过程中她一直在努力学中文,希望有一天能陪麦麦一起回来。   有希望总是好的,虽然麦麦的爸妈不太能接受,却也只能默默承受,毕竟这种事强迫不来。   柴静说,我们的社会为什么不接纳同性恋者?因为我们的性文化里,把生育当做性的目的,把无知当纯洁,把愚昧当德行,把偏见当原则。虽然我不太赞同她过于偏激和以偏概全的见解,但她呼吁接纳同性恋者的做法是值得肯定的。   如果人人都能公平公正看待同性恋者的爱情,那么世界上的同性恋者就不会这么辛苦,麦麦也就不必承受这么大的压力了。   至于单丹,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仍然是一个孤家寡人。我担心她嫁不出去,想着不如搭桥引线撮合她和苏焕,可惜阳光帅哥苏焕很早以前就已经名草有主了。   我操碎了善良的心呐。      透过秋天的窗口看见飘雪的冬天。   收集春夏秋冬婚纱照之后终于成功召唤出我和刑警大人的世纪婚礼。于第二年春天在巴厘岛举行。   过程大同小异。   伴郎之一苏焕依旧神采奕奕阳光灿烂,身边的家属女眷呆萌可爱配一脸。   因为曾经说好一起见证彼此最幸福的时刻,一起短裙伴长裙,所以伴娘之位理所当然的留给麦麦和单丹。   婚礼上麦麦没有带女朋友回来。她还没有准备好,还需要更多的勇气。但我知道她终有一天一定会做到。   而让我惊讶的则是单丹居然带回了男朋友。在我们筹备婚礼期间她一直都是单身女王,忽然之间拐回来一个,而且还很不错,我表示很惊讶。对此我的猜测是她可能租回一个男友参加闺蜜的婚礼,否则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冒出一个男朋友来。   当然,多年后他们收走了我们的份子钱,而且还是双倍。所以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婚礼上小小的遗憾,大概是危亦没有来参加吧。   禅彤也没有来,听说出国深造了。   我没有他们一点消息。      风和日丽微风习习,出发去度蜜月前我给刑警大人送一首诗:十里春风不如你。   他很淡定地弯弯嘴角,以此表示他知道了。   我只好再对自己说一遍。   去往飞机的路上,我不得不深思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刑警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要小孩儿?”   他妈妈想早点抱孙子,可是我还想多玩几年。   他看了看我,故做深思:“一个你已经够我头疼了,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再说,那就过几年再说吧。我很高兴的同意了。   机场依旧人山人海,如同很多个上飞机前的时刻,我占位置等他,他去买水。很长时间后他还没有回来,人群开始出现骚动。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起身去看,想说如果遇见什么危险事件可以立马给他打电话。   人群散落围了一圈又一圈,我从缝隙中看过去,渐渐明白原来有人以快闪的方式在机场求婚。后知后觉的想起刑警大人似乎没有给我求过婚,然而我已经嫁给他了,心里不免有点忿忿不平。   失策啊失策。   稍不留神被别人挤了出来,我刚要退后,身后一只大手抵上我腰间,稳稳托住我。   不用想都知道是乔逸。   我一脸不开心:“刑警大人你还没给我求……”   身后的人脸色僵了僵。   我呆愣一秒,差点没跳上去抱住他:“危亦!”   好久不见。   他脸色暖了暖,用手整整西装,一身笔挺问我:“去哪?”   我不假思索答非所问:“去感受甜蜜的季风,哈哈。”   他静了静,转瞬又露出一脸嫌弃的高冷表情。   我问他:“你怎么没来参加我的婚礼?”   他高冷:“我跟新郎不熟,为什么要去参加他的婚礼?”   我:“……”   他得意挑了挑眉。   我大人不记小人过,问他:“过得还好吗?是不是很忙?老秘书变老了吗?”   他一脸黑线看着我。   我打趣:“公司是不是要倒闭啦你忙成这样?”   他瞥我一眼:“你不在就不会倒。”   我摇头:“难说。”   他扯嘴角:“多照一照镜子。”   我自动忽略,告诉他:“我回长塘村了。上上爹问你什么时候回去看他们?”   他陷入沉思,一会儿才缓缓回答:“有机会的话……”   我点点头。   他沉沉问:“他们还好吗?那里变成什么样了?”   他们都很好。小逸逸长大了,已经会说话。前前后后也跟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去上学了。那里现在是春天,万物生长百花齐放,也是农忙时节。学校很简陋,学生很淳朴。鱼塘还是老样子。榕树一点也没变。田里没有老鼠可以夹。大妈们既没有绯闻男女主可以聊,也没有真正的男女主可以谈了。村里还装了两部电话机呢,是我和刑警大人付的费用。   不过,我不会告诉他这些。   “想知道啊?自己去看呐。”我一脸奸诈。   他瞪我一眼,一脸无奈。   时间真快,转眼已经两年过去了。当初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结果竟成了朋友。   虽然他总是很嫌弃我,但我知道他一定也把我当朋友。同甘共苦的朋友。   “对了,小逸逸有托我给你带礼物。”我忽然想起。   “什么礼物?”他转头看我,眼里闪着惊喜。   “我没带在身上,等我回国再给你吧。”我笑了笑:“所以给我留你的电话号码。”   其实并没有礼物。我只是想再见他。想以后都能见到他。   他疑惑看我:“你不是都有……”   我打断他:“不要你公司的电话也不要老秘书的电话。只要你的,能直接联系到你的电话。”你新换的电话。   他静了静,没有动。   我心里大片大片的失落。   也许以后真的不会再见面了。他连我的婚礼都没来参加,大概是真不想再见到我了。   “你不想要吗?小逸逸的礼物。”我压住哽咽。   他目光散了神,好像想起什么。很久之后,淡淡地,感叹:“两年多了,时间很快。”   “是啊,”我颇有同感的点头:“好像自从遇见我以后你就很倒霉,跟着我丢脸,陪我吃外卖,还陪我吃老鼠屎。”   他很反常的没有嫌弃我,只是安安静静地,没有说话。   时光易老。   人亦易散。   想了想,犹犹豫豫问他:“你和禅彤……”   还好吗?   她还好吗?   你们还好吗?   如果不是乔逸的关系,也许我和她成为朋友。可正是乔逸的关系,我们才得以相识。      他回过神,默默看我。   我不知道有没有冒犯他,只好搓搓手指打发尴尬。   他淡淡地:“乔逸来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刑警大人拿着两瓶水远远的站着,似乎是不想过来打扰我们谈话。   我招了招手,他起步过来。   期间危亦一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等乔逸到了,他和乔逸打过招呼后,就要走。   我急忙问他:“你去哪里?去多久?还会回来吗?”   他静了静,沉默看我一眼,说:“不知道,看心情。”   转过身,留下一个□□的背影,消失在拥挤的机场里。   而我还没有留下他的电话号码。   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过去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有种想掉眼泪的冲动。   ……   “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名字?”   “有意义吗?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   果真以后都不会再见面。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   冷得让人难过。   我问刑警大人:“他还会和禅彤在一起吗?”   也许一开始是不得不一个人,渐渐是习惯一个人,到后来是慢慢喜欢上一个人。虽然孤独是生命的常态,但我希望他身边有可以陪他一起孤独的人。   乔逸沉思:“也许不会。”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   刑警大人声音低沉:“男人的骄傲。”   我转头看他。他安安静静任我打量。   忍不住问他:“如果我也和禅彤一样,你还会要我吗?”   他陷入沉思,很久很久之后回以我浅浅一笑。   只是这些就足够了。      飞机抵达下半球,我跟着刑警大人走在甜蜜季风里,悠悠问他:   “禅彤现在过得好吗?”   “听说很好,一个人。”   “在等一个人吗?”   “也许。”   “还有机会再见危亦吗?”   “会的。”   “再次相遇,我们会是什么样的呢?或以笑,或以泪,或激动,或沉默,或在天涯,或在海角?”   “也或许,下半球就能相遇。”   ……   嗯。   那就下半球再见。 ☆、乔逸传   刚加入国际刑警组织那一年,他曾经参加过一次洗劫银行的刑事案件。那时罪犯持枪逃出围捕范围,街上行人都有可能成为罪犯手下的牺牲品,他独自追过去,不敢有一丝松懈。   当罪犯知道无路可走选择与无辜百姓同归于尽时,所有人都慌了,惊慌失措朝他冲过来,躲在他身后。如果他躲开,他身后的人民会受伤。他成了活靶。   那时候,只有一个人没有躲在他身后。他把罪犯枪杀之后,身后的人民纷纷逃离危险现场,只有她还在。   他问她为什么不走。   她说,只要他在,她就不怕。   那一刻,他心里很感动。   不久之后,他穿着便衣在街上遇到她。因为时隔不久,他记忆力好,还记得她,可明显她已经不记得他。   她手里捧着一束玫瑰,来到他身侧时,突然把花丢他怀里。他抬头看她,心里莫名一动,却发现她在看着另外一个男生。   很快他就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原由。原来花是送对方的,却不是她送,她只是负责替别人买花。因为撞见对方,担心泄露秘密,只好暂时把花丢给旁人。   “小学妹,如果是你,我会很高兴。”男生目光闪闪,嘴角微扬。   她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什么?”   男生保持沉默,意味深长的笑着走了。   她莫名其妙,低声叹息:“这种会做饭、会洗衣服,长得好看还温柔的男生,怎么可能会喜欢女生。”一边摇头一边找花。   把花还给她的时候,她看见他,愣住了。他以为她想起他,却不是。   她看着他吞吞吐吐,后来干脆把花推他怀里,弱弱的问:“能换你手机号吗?”   他看着她跳动的眸光,居然点了点头。   她给他发来一条简简单单的短信:你好,我叫安然。   他却仿佛看见她偷偷微笑的样子。想了想,给她回了两个字:乔逸。   后来,他执勤结束去搭飞机,途中遇见她,她看见他立时就展开一个大大的微笑,眼里好像装着无数碎星星,闪闪夺目:“原来你是国际刑警,好帅啊!!!”   那时,她只是崇拜他。可是他已经喜欢上她简单迷糊的样子。   喜欢上一个人其实很容易,不容易的是在知道对方学历、修养、生活环境与交友圈子之后,还能继续保持喜欢,直到变成真正的爱情。   他和她时时处处有着距离,要继续保持喜欢,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代价是他培养她飞上枝头之后,她可能一去不复返。代价是她原本可以安逸生活,却陷入拼命飞上枝头的拼搏生活之中,而且可能随时跌下来。   完全意识到爱上她,是她第一次出逃。那时刚执勤结束,女保镖打来电话告诉他,她失踪了。   他当场就愣住了。第一反应是爸妈把她带走,第二反应是犯罪分子报复。   爸妈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纵算知道她的存在知道他把她藏在哪里,也不会贸然把她带走。   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是被犯罪分子报复了。他做了很多假设很多万一,却是被犯罪分子报复这个念头最强烈。   回到S城备案,动用海陆空三方关系进行搜寻,加强海关监管,做到每一个人都进行全面检查。   却还是找不到她。   他在别墅里等消息,也许是警方消息,也许是犯罪分子恐吓勒索消息,只要不是医院停尸房消息,他都可以等。   那日黄昏,他实在等不住,离开别墅,行走在山道上。黄昏虽暗,他却远远看见她一步一步走来,没有被追杀的惊慌失措狼狈不堪,更像是游玩归来的怡然自得。   女保镖的话霎时闪现在脑海中:她可能不是失踪,是出逃,她一直很不开心,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还是想着要自由。   她想要自由。   他冷在原地。   发怒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他担心她,寝食难安。她却逃离在外,无忧无虑。   夜晚她睡着后,他独自站在她的落地窗前,看着大海沉思。也许不该绑她太紧,她想要自由,那就给她适当的自由。   从那之后,他不再主动参加任务,放假的时候陪她,执勤了就安排她在附近景点一边旅行一边学习,方便他任务完成后去见她。   也是从那之后,她再没有出逃。      可是,比起坠机失事,他更宁愿她出逃,因为至少她还活着。   这一次,海陆空都没有办法。   飞机残骸找到后,当局领导人立即在国际上宣布无一幸存。   他在别墅里麻木的坐着,直到女保镖带着苏焕出现在他面前,语重心长:她一定不想你这样。   也许是从年少开始就以理智处事,加入国际刑警组织后更是愈来愈理智,即使她飞机失事,也没有让他坠入深渊从此一蹶不振。   可明显他已经缺少会波动的情绪,似乎一切可有可无,也可以全无。   国刑主席候选者终于在长时间观察选拔之后公布名单,他是其中之一。而入选国刑主席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已婚。他爸妈不知道安然的存在,给他安排禅彤。   除了安然,和谁结婚都无所谓。没有安然,他已经无所谓结婚。   婚礼这件事,因为他无心参与,所有细节都交由双方家长处理,他甚至拒绝和禅彤拍婚纱照。因为他记得曾经答应过她,陪她拍尽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婚纱照。   那时他想过,不如不结婚。   可是请柬已经全数发往全球各地,毁婚来不及,逃婚不负责任。   婚礼当天,他看见安然。她突然从座位上腾起,急匆匆朝他奔过来。也许是别人整容成她的样子靠近他,此行不怀好意。暗中的枪手一定在她腾起那一刻就瞄准她,也许她受伤,也许他受伤。   可他宁愿冒着危险,也不要枪手对她开枪,万一她是真的呢。   她来到他面前,哽咽:“对,是我,我还没有死,还来得及参加你的婚礼。”说完之后又是一副暗暗自责的表情。   不是她还有谁会这个样子,简单坦率又敏感善良。   他几乎想掉眼泪。她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也是在那天,他认识危亦。   危亦只用一句“不要让她变成小三”就成功逼他放手。他养安然三年,比谁都清楚她的性子。表面上似乎赖皮厚颜,可一旦真的涉及尊严问题,她比谁都敏感小心。他让她当小三,她会崩溃。   把结婚现场变成订婚现场是他不得已的决定。除了一一赔礼道歉解释请柬出错,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挽回。这样的借口漏洞百出,他却不管不顾,有借口总比没有借口只能结婚好。   而禅彤全程一直若有所思。      婚礼结束后,他被爸妈带回家,因赔礼敬酒醉了整整一天一夜。   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禅彤。一是向她坦白,二是要危亦联系方式,找安然。   禅彤不同意解除婚约在他意料之外。在危亦带走安然之后,他调查过危亦,也知道危亦和禅彤的关系。如果他没猜错,禅彤其实还爱着危亦。   禅彤避开危亦不谈,借口她爸妈也不愿意取消婚约。   终归是她不愿意取消,否则她爸妈也左右不了她。   他很清楚禅彤需要借他的势。就算他不肯出手行他们方便,自然也会有人因他而行他们方便。全球珠宝连锁,正需要借他国际刑警的势打压别人不该有的念头。   取消婚约的和平谈判就此失败。   以他当时的情况,本来不该接走安然,可让她留在危亦身边,他不放心。爱一个人到了深处,会连别人动一下都觉得是在抢。   她以为危亦对她只是朋友之间的相互帮助,以为危亦爱的人还是禅彤,不会对她存别的心思。虽然危亦确实还爱着禅彤,可这并不影响他喜欢上她。      当单丹来电话说妈妈带走她的时候,他很着急,担心事出突然她应付不来,担心妈妈不喜欢她会让她以后过得不开心。她不明白他的心思,以为他培养她真的只是为了让他妈妈同意她过门,却不知道其实不管他妈妈答不答应,他都会娶她。培养她只是为了减轻她的心里负担,减少婆媳之间的矛盾,让她嫁给他之后还能一如既往的开心。   看见她靠在车上睡着时他心都柔化了。妈妈说,她很好,比禅彤适合他。   其实她比谁都适合他,因为他养她三年,所有的不适早在年岁中渐渐变得相适。   妈妈同意他和禅彤解除婚约,于是两家人约饭局面谈。妈妈的意思很明确,能和平谈判就和平谈判,如果和平谈判行不通,再用武力解决以免影响他的竞选。他一向不喜欢用权力压迫别人,但这种情况下只能默认妈妈的做法。   幸好禅彤愿意成全他,在妈妈表态之后,点头同意。   也许是所有担忧都扫除,以为万事具备只等时机成熟,没有丝毫准备才会对她突然提出的分开感到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中夹杂着不能接受的痛。她的短信那么清晰,他以为自己受伤眼花,一次又一次,一字又一字,直到心口的疼胜过伤口的疼,他才肯相信。   她确实是要离开他。他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她曾经说过,没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三年来,她觉得不自由也还是没有离开他。可现在她却突然要走,一定事出有因。   他突然想起危亦,想起那个漆黑的夜里,她选择留下,留在那座缺了口的别墅,留在危亦身边。她应该是爱上危亦了。   他在手术室中几度心动过缓几度心动过速。她却全然不知。   赶她走是男人的骄傲所致。他爱她,所以无法接受她心灵上的走失。她飞机失事时,他失去她,疼痛中带着恐慌与无助。她爱上别人时,他失去她,疼痛中夹杂着不能接受与不愿相信。   正因如此,他才会不愿意面对她。      可不愿面对她却又总等着她偷偷来看他。他躺在医院里,每天都在等她,偶尔一两次来晚了,他会不安担心生气。   有一回禅彤来看他,给他削水果时无意中提到小时候的事。他想起她给他发的笑话。她小时候似乎过得很离奇,每天都能闹出不同的笑话。他想,原谅她吧,就算她曾经走失,只有她肯回来,终归还是属于他的。   可是在那之后,她再没有偷偷来看过他。一天、两天、三天……起初他以为她有事耽搁了,直到出院他才明白,她是真的离开他了。      很久之后,他在餐厅遇见她和危亦。她穿着职业装站在危亦身边,从容自信。   很养眼,很般配。   终是走散了。他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从白天坐到黑夜。外敷药忘记换,内服药忘记吃。他想,如果伤口感染了,就给单丹打电话,单丹会知道怎么做。   可是体质太好,他没有机会让她回来。      也许是上天看见他的心思,把她爸妈送来他身边。很自然而然的,她跟着来到他身边。   他不是没想过趁机原谅她,只是分开久了,有些东西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消融。   城里旅游,遇见危亦。安然不在,危亦问他:“别墅里给她备衣服了?天冷,她下班之后就匆匆赶过来,没来得及带衣服。我本想载她回我别墅取衣服,可她说不会打扰你太长时间……我过来看看她有没有冻着。”   他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搬去危亦的别墅和危亦同住。   疼痛在心里大片蔓延。他看着她心虚的眼神,忍下想丢下她离开的冲动。   她带着她爸妈离开那天,他一个人坐在别墅里失神。调别墅摄影来看,看见他赶她走那日,她躺在游泳池旁痛哭的样子。心又开始跟着碎裂。   完全碎成渣的时候,是听见她说去和危亦登记结婚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痛得连正常发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让飞机返航是他从挣扎边缘回来时对苏焕下的命令。他会被怎么处置他不想管,他只知道如果不阻止她去登记结婚,他会永远活在后悔与自责中。      “乔逸,我爱你,我从来只爱你一个人。”   所有不能言说的伤痛在她的一句话中全数瓦解,所有热呼呼的伤口在她紧紧的拥抱中尽数痊愈。他差点失去她……   关心则乱啊,他怎么会不知道双中国国籍只能在中国登记结婚。他养她三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最爱的人是他。   他滥用职权使飞机被迫返航一事意料中被举报了。他不想让她担心,骗她说他一定能处理好。其实根本没办法处理,只能坦承错误接受惩罚。   最终还是没有选上国刑主席。滥用职权是其一,另外一个原因是他的婚姻。从结婚现场变成订婚典礼,半年后又与另外一个人领证,国刑组织对他的人品存在怀疑,毫不犹豫取消他参选资格。   当国刑主席是他的梦想,这次不能参选还有下一次,四年不行就八年,八年不行就十二年,人生中有很多个四年,总有一天会成功。   可是她不一样。人生中只有一个,一辈子只有一次,错过就再也没有了。他不想失去她。   梦想虽然重要,却始终只是一个虚空的目标,不像她,在身边,有温度,有感情。   陪她去飞机失事坠落的地方,才知道当初危亦那样靠近过她。在她最需要温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是危亦在她身边,不是他。他很遗憾。也终于能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很关心危亦。      后来他们去度蜜月,机场偶然遇见危亦,她问他危亦还会不会回到禅彤身边。他告诉她大概不会,因为男人的骄傲。   她问他如果她也和禅彤一样,他会不会回到她身边。   他沉默中想起她第一次知道他是国际刑警的样子,眼里好像装着无数碎星星,整个人仿佛在看着她的全世界。   她一直都不知道,其实她才是他的全世界,如果没有她,他会行尸走肉到哪种程度,不可想象。   他没有告诉她,就算再给他十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把她留在身边,照顾她,保护她,爱她。 ☆、危亦传   他从小出身富商家庭,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爸妈希望他毕业后能继承他们衣钵,他却不想当只会啃老的富二代决心要自己创业。   也许是爸妈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也许是每次见面时他们着装都太正式冰冷,让他从小就误以为世界就是这么冰冷,人的外表也是这么冰冷,以致于很长时间里他给人的感觉也是这样冰冰冷冷的。长大后,接触的人多了,想法变了,冰冷的样子却没办法改变。   一开始,他也闹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禅彤。好看的人很多,她也只是其中一个,不活泼不爱笑不温暖,可就是吸引了他。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因为他们很像。外表冰冷的人只会吸引一种人,一种想要把冰雪消融之后看见春暖花开的人。   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想要看到她冰雪消融之后的样子,看看是不是很温暖,是不是可以温暖他。   大概是因为自己需要温暖吧,他总是想要给她很多温暖很多安全感。不把坏情绪带去见她,不与其他女人玩暧昧,夜里不关机,多累都陪她聊天……   可也许正是因为太宠她,才会让她理所当然身在福中不知福。   第一次她眼里带有愧疚,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有所察觉,在她离开之后,他偷偷跟着她,看着她的车子驶入军区附近。   然后,他知道了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那个人出身军人家庭,国际刑警中国代表,双博士学位,兼会八国语言,国刑主席最有优势候选人……   乔逸……   他第一次有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什么都不愿提什么都不愿问,他安慰自己她也许只是被国际刑警这个正义的职业吸引,只是一时新鲜,很快就会冷淡下来,很快就会一心一意回到他身边。   可是她眼里的愧疚越来越浓,对他的好越来越多越来越像弥补。他几乎快喘不过气。   他没有感化她,也留不住她。他甚至还没问,她已经开始委屈。   “我们家需要借他的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没有遇见乔逸之前,她家一直很好,并不是非乔逸不可。如果不是她愿意,以她的性子谁能逼她。   “想清楚了?”他依然清晰记得自己为了压住哽咽而发出的冰冷声线。那样普通的夜晚,他那样孤独难过。   “对不起。”   她留下三个字,不敢看他。   他高傲得不愿在她面前露出一丝难过,不愿承认他输给另外一个人,不愿让她知道他心里有多狼狈。   她走了,留下他,去往另外一个人身边。   他也走了,去往无人的地方,去一个可以没有她的消息的地方,在忘记她之前,都不愿出现。      一个月后,一场飞机失事,把另外一个人带到他身边。她倒在他面前,衣衫褴褛。   以为经历过一次已经足够让自己变得强大,不再需要温暖不再寻找依靠,不再感到空虚不再感觉寂寞。可是当她醒来,心存感恩感叹劫后重生,每天元气满满出现在他身边,像暖阳一样微笑时,他胸口的空虚就渐渐被填满,身体一点点暖起来。   算是趁虚而入吧。可是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以为是自己想要抓着她上岸。   从新闻得知乔逸大婚的消息,禅彤的名字出现在右下角,被乔逸的荣耀遮盖,如果不是他刻意寻找,也许根本不会注意到。   禅彤终于还是要嫁给乔逸了。他胸口阵阵发疼,却依然高傲不肯掉泪。他坚决不要为一个贪权抛弃他的女人掉眼泪。   那段时间怎么熬过来的,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很难过,似乎万念俱灰。   可是,他还是无法恨禅彤。   巧合的是那天夜里,一向情绪正常的安然突然掉下眼泪来。他怀疑过是不是和那则新闻那个人有关,可是他不相信世界会这么小事情会这么巧,他认识的人都和那个人有关系。   然而世界就是这么小事情就是这么巧,安然那个就算再给她十次机会依然会选择留在他身边爱他的人,居然就是乔逸!   婚礼上他们四人第一次齐聚,混乱的关系他不想再回忆,那句“乔先生,我不认为你可以当着新娘的面拥抱另外一个女人”不知是因为他对乔逸的敌意,还是因为禅彤,或者是因为安然。   也许是因为安然吧。他心里清楚禅彤已经去往乔逸身边,他能留住的只有安然。正因如此,他才会逼她承诺不会当乔逸的小三,才会以种种借口掌控她。   原来相处久了真的会很相似,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变得和禅彤一样自私了。他明白,他需要安然的温暖,需要向她取暖,如果她不在身边,他的日子会很难熬,就像没遇到她之前的那段日子。      意识到可能喜欢上安然,是在禅彤过来还钥匙的时候。他刚好在门外听见她们达成协议,禅彤答应从此以后不再见他,而她答应从此以后不再见乔逸。   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不是担心禅彤会伤害他,而是担心禅彤会给乔逸戴绿帽子。她这样委屈求全,连乔逸的尊严都照顾到了。他很嫉妒很难受。   禅彤和乔逸没有结婚。他没有庆幸,反而更担忧,因为乔逸带走了安然,而他再一次很无力的留不住他想留的人。   很多次他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好像都是为其他事而来,却每次都是因为她。单丹对他的想法他清楚,而他对安然的想法安然却不知道。很多时候当安然撮合他和单丹时他都在想,若是她小说看多了,替闺蜜追男朋友的过程中不小心爱上对方,也是爱上他,该有多好。   然而一切只是想想,她依然毅然决然选择乔逸,紧紧把他挡在门外。每次看见她为乔逸掉眼泪他都会有种想去掐死乔逸的冲动,虽然打不过。   但其实他更想掐死自己,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送她回单丹家那一夜,她在身边,却已经不能阻挡他的寂寞和孤独。   也许,终究还是要一个人。      她说,如果不是因为禅彤那场车祸,她会以为他真的喜欢她。   那时候,已经不仅仅只是喜欢。禅彤的车祸让他很担心,担心禅彤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可是对她,除了担心,还有心疼和自责。担心她的伤,心疼她独自一个人,自责自己留下她一个人。   可是她不懂。      她离开乔逸,来他身边,他兴奋了整整一夜,整整一夜都在望着她房间的方向,想象她在里面翻腾蹦哒的样子,想着以后每一个早晨,不管有没有阳光,她见到的第一个人都是他,第一声“早”也是对他说,会告诉他喝咖啡对心脏不好,会给他倒暖暖的白开水;想着慢慢地他可以靠近她,陪她购物,给她买生活用品,替她梳头发,帮她挑衣服……慢慢地完全拥有她,这里成为他们的家,很温暖很温暖的家。   ……   可这一切终究只是他的想象而已。她从来想的都不是他。   她瞒着他回去找乔逸。他像当初跟着禅彤一样,偷偷跟着她,看着她的计程车快速驶入唯一一条通往海景别墅的大道。他把车停在山道上,双手僵硬的掌着方向盘,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卑鄙去破坏她和乔逸。   最想留的往往留不住。像她,像曾经的禅彤。   禅彤来找过他。带着可怜楚楚的表情,满腹委屈来找他。从那句“想清楚了?”及她留下“对不起”三个字起,他就明白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因为男人的骄傲,因为他的骄傲。何况他已经爱上安然,像她当初爱上乔逸一样爱上另外一个人。   他从来都骄傲得不肯在她面前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可却在安然离开时在她面前抱头痛哭。从前因为在乎,所以不肯示弱,现在因为不在乎,所以不在乎狼狈。她和安然,一个远远站在他面前,一个被他挡在门外,同样无法抚慰他心里的疼痛和孤独。   他原本有很多机会告诉安然他爱她,他已经爱上她。可是他却选择只字不提。   他不想变成她的困扰,一句“我爱你”会让她不知所措,与其让她活在不安和愧疚中,不如让他独自保守这个秘密。      为什么不参加她的婚礼?大概是怕自己会沉不住气,或更高冷沉默,或哽咽想掉泪,或是不顾一切想带她走。   都会有。他知道。   到时所有的秘密都将不再是秘密。   这样,去参加婚礼又有什么意义。现场再不会有另外一个安然可以让他取暖,由他掌控。   再也没有了。      又是春天,他在机场遇见她。她还是那样迷迷糊糊,站在人群中不知在想什么,连他走近都没有发现。   总是站在她背后望着她,他想,至少有一次不能再望着她的背影,至少有一次让她望着他,即使意义不同。   世界兜兜转转,人亦兜兜转转,最后谁会留在谁身边,还是个未知数。但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永远不会是禅彤,因为男人的骄傲。   至于安然,她大概也永远都不会知道藏在他心里的秘密,如果有知道的一天,那一定是在他和安然的婚礼上。   有些人,一生注定只能见一次,像小逸逸一家,像禅彤,像安然。   安然,安好,下半球再见。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阿弥陀佛么么哒。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